边关的烽烟与“秦天”二字所承载的凶名、威名,终究是越过了巍巍太行,渡过了滔滔黄河,如同带着血腥气的风,吹入了那座雄踞关中的巍峨都城——咸阳。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兵部功勋簿上一个需要擢升的名字,而是以其复杂、矛盾且引人瞩目的形象,正式步入了秦国权力中枢最核心的视野。
相国府,吕不韦看着案头堆积的关于北线战事的后续奏报,以及夹杂其间、由不同渠道送来的关于狼牙壁垒裨将秦天的密报,富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手指却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案面。
“公乘爵位……独守孤垒,力抗李牧先锋……肥之战后,非但未溃,反以诡谲手段频袭赵军后勤,令庞煖部忌惮不前……”吕不韦缓缓念着其中的关键词,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医术仁心,毒术诡道;勇武堪当陷阵,智计不循常理;更与罗网、流沙这等阴私之物似有牵扯……此子,倒真是一块……奇特的璞玉。”
他身侧的心腹门客低声道:“相国,此子虽有些能耐,但行事过于乖张,不守绳墨,恐非纯臣。且其晋升迅猛,军中根基渐厚,若不能为我所用……”
吕不韦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纯臣?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纯臣。重要的是,他有没有用,能不能用。”他目光深邃,“桓齮新叛,北线溃败,军心不稳,正需此等悍勇善战、能稳定局势之将。至于其手段……呵呵,能杀赵人、守疆土,便是好手段。罗网、流沙?不过是工具,能用之,亦能弃之。”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以本相名义,再发一道嘉奖令,表彰其于败军之际稳定边陲之功。赏赐加倍。措辞要更显亲近,可提及本相欣赏其才,望其再接再厉。另外……让我们在北线的人,适当给予他一些‘方便’,但要做得隐秘,让他承情,却不知具体来自何处。”
这是进一步的示好与投资,也是更加精细的捆绑。他要让秦天感受到来自相国府的“恩宠”与“支持”,潜移默化地将其纳入自己的势力影响范围。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位在秦国朝堂举足轻重的人物——昌平君熊启,也在自己的府邸中,与来自楚地的客卿密议。
“秦天……”昌平君面容儒雅,眼神却带着久居上位的精明与沉稳,“吕不韦对此子颇为上心,接连嘉奖。你们怎么看?”
一名客卿道:“君上,此子确有过人之处。于败军之际能凝聚孤军,更以奇术扰敌,堪称将才。然其与罗网、流沙牵扯不清,背景复杂,恐难驾驭。吕不韦急于拉拢,怕是看中其悍勇,欲添一爪牙耳。”
另一名客卿则道:“却也未必。观此子行事,虽狠辣诡谲,却非全然莽夫。他救治伤兵,爱惜士卒,军中声望极高,此非单纯爪牙所能为。或许……有其自身诉求。若能将其从吕不韦那边拉过来,或可成为君上在军中的一支奇兵。”
昌平君微微颔首,目光闪烁。他是楚国王族出身,在秦为官,地位尊崇,与吕不韦既有合作又有争斗。对于秦天这样一个突然冒起、背景复杂、能力非凡的边将,他自然不愿看到其完全倒向吕不韦。
“此子,可用,但需谨慎。”昌平君缓缓道,“暂且观望。让我们的人也留意他的动向,若有合适机会……不妨也送他一份‘人情’,但不必如吕不韦那般急切。要让他知道,在这咸阳,并非只有相国府能给他前程。”
而在咸阳宫深处,年轻的秦王嬴政,于处理完日常政务后,也在听身旁近侍禀报着朝野动向。当听到关于北线那位年轻裨将的种种传闻,尤其是其名为“秦天”时,他那双尚显稚嫩却已隐含威严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仿佛平静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