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夜幕低垂。
肆虐了一天的风雪终于暂时停歇,铅灰色的云层散去,露出深邃的、如同黑丝绒般的天幕,其上点缀着无数璀璨的星辰,如同碎钻洒落,遥远而冰冷。一轮弯月悬于天际,清冷的月辉洒在无垠的雪原上,映照出一片银装素裹的寂寥世界。
一处背风的冰崖下,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小范围内的严寒,也成为了这片冰天雪地中唯一温暖的光源。夜尘与水冰儿相对而坐,中间隔着那堆燃烧的枯枝。
夜尘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裹着从行囊里(幻化出的)取出的一张厚实但粗糙的兽皮,身体微微发抖,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时不时还“虚弱”地咳嗽两声。他正笨拙地用一根树枝拨弄着篝火,让火焰燃烧得更旺一些。
水冰儿则安静地坐在他对面,身上依旧穿着那件雪白的狐裘,兜帽取下,露出清丽绝伦的容颜。篝火的光芒在她冰蓝色的眸子里跳跃,映出一丝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暖意。她手中拿着一块硬邦邦的干粮,小口地啃着,动作优雅,目光却不时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落在对面那个“虚弱”的青年身上。
自从离开那危机四伏的冰窟,两人一路沉默地找到这处临时落脚点,生起篝火,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期间,水冰儿几乎没有主动开口,而夜尘也只是偶尔发出几声“虚弱”的呻吟或咳嗽,气氛显得有些凝滞,却又不同于最初的疏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发酵。
终于,水冰儿咽下最后一口干粮,抬起眼帘,清冷的目光直视夜尘,打破了沉默:
“你……感觉如何?”她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虽然依旧带着惯有的清冷,但仔细听去,却能察觉到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关切。
夜尘“受宠若惊”般地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还……还好,就是有点冷,浑身没力气……多谢姑娘关心。”他说着,又“适时”地打了个寒颤。
水冰儿看着他这副模样,抿了抿唇。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冰窟中的种种“巧合”,最后那“舍身”相救以及冰心莲的“奇迹”复苏,都透着诡异。但此刻,看着他这副狼狈虚弱、与普通受冻旅人无异的模样,感受着他身上确实微弱的气息,她心中的疑虑又有些动摇。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他真的只是一个运气好到离谱、又有点傻大胆的普通人?
“你不必谢我。”水冰儿移开目光,看向跳跃的篝火,声音低了几分,“若非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那份愧疚感,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夜尘“憨厚”地挠了挠头(这个动作在他幻化的普通面容上显得有些僵硬):“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他语气真诚,眼神“清澈”,完全是一副赤子心肠的模样。
水冰儿闻言,心头微动。这种毫不作伪的、近乎本能的善良,在她所处的世界里,是何等罕见。她再次看向夜尘,看着他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纯净”的眼睛,心中的那丝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分。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她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既然同行,总不能一直“喂”、“你”的称呼。
夜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随即“老实”回答:“我叫……叶尘,树叶的叶,尘埃的尘。就是个四处游历的散人,没什么固定的来处。”他报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极其普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