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凛冽的寒风在英格兰北部荒原上呼啸而过,吹动着稀疏的草丛和裸露的岩石。星子稀疏地钉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一片空旷之地,一圈微弱的魔法屏障将严寒稍稍阻隔在外,中央一堆橙红色的篝火成了唯一温暖的光源,映照出两个身影。
阿不思·邓布利多调整了一下厚重的旅行斗篷的领口,魔杖尖端轻轻一点,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波纹在防护咒上荡漾开来,将又一波试图侵入的寒意化解。
他让篝火燃烧得更稳定了些,跳动的火焰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专注,卢卡,”邓布利多的声音在噼啪作响的火光中显得温和而清晰,打破了荒原的寂静,“感受那细微的差异。火焰不仅是光与热的源泉,驱散黑暗和寒冷,它更是一面敏感的镜子,能够映照出常人无法察觉的魔法痕迹。”
他修长的手指指向火苗顶端,“看那里,那微妙的偏移……仔细看,忽略风的偶然扰动,那是我们追踪的目标,那个隐藏得很好的黑魔法信号所引发的魔力涟漪。”
卢卡调动起这段时间在邓布利多指导下训练出的全部感知力,捕捉着那股几乎难以察觉的拉扯感。这是他们假期内的第四次外出寻找,足迹遍布偏僻之地。
尽管尚未找到明确的目标,但对卢卡而言,这段经历本身就是无价的财富,他学到了太多在霍格沃茨城堡里无法触及的高深魔法知识和实践技巧。
他凝神观察,呼吸都放轻了。终于,在跃动的橙黄色火焰边缘,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并非自然形成的牵引力。
“痕迹非常微弱,”卢卡谨慎地判断道,语气带着思考,“而且感觉不完整,像是被人为地分割开了。是为了增加追踪的难度吗?”
“非常敏锐的观察,卢卡。”邓布利多赞许地点点头,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这正暗示了几种可能,我们寻找的目标可能被施加了强大的隐藏咒,或者更棘手的是,它本身就被分裂成了若干部分。后一种是某些狡猾的黑巫师惯用的伎俩,用以混淆视听,保护核心秘密。”
简单的教学环节暂告一段落,两人围着篝火开始用餐,食物很简单,只是些面包、奶酪和热茶。
长时间的沉默降临,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呼啸的风声以及远处不知名魔法生物偶尔传来的窸窣声响。
卢卡安静地咀嚼着食物,目光却不时瞥向对面的老人。他能感觉到,邓布利多教授虽然表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他那双通常闪烁着睿智光芒的蓝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悠远,思绪已经飘离了这片荒原,去往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过去。卢卡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他斟酌了片刻,用随身带的水壶喝了口水,然后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好奇口吻开口,就像一个勤奋好学的学生自然地向自己崇敬的师长探究过往的智慧:“教授,恕我冒昧……在您年轻时,您是否也曾……觉得这个世界上既定的界限,有时候像是一种束缚?是否曾想过,有些被视为不可逾越的界限,或许……可以被重新审视,甚至被重新定义?”
邓布利多没有立刻回答。他久久的凝视着跳跃的火焰,目光深邃,在那温暖的光芒中他看到了另一个久远的夏天,听到了不同的笑声,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温度。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被风声淹没。
“年轻……”他缓缓开口,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年轻往往意味着拥有惊人的力量,蓬勃的精力,却未必同时拥有与之相匹配的智慧与远见,卢卡。”
“我曾和一个同样才华横溢、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一度坚信我们洞察了世界的弊病,现有的许多规则都可以,甚至应当被打破。”
卢卡安静地听着,身体微微前倾,表示出最大的尊重和专注。他自以为了解那段历史的剧本,但亲耳听到这位亲历者、这位注定成为传奇的老人,用这样一种收敛而充满怀念的语气述说,带来的感受是任何书本都无法给予的。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邓布利多平静的话语深处,涌动着的是一种被时代洪流、自身立场和沉重责任所层层禁锢的深刻情感。
“世人需要故事,卢卡,”邓布利多轻声道,像是在总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目光依然没有离开火焰,“需要清晰的黑白对立,需要英雄与恶魔的叙事。阿不思·邓布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在许多人的眼中,注定是镜子的两面,光明与黑暗,永远对立。”
与此同时,在遥远奥地利的纽蒙迦德高塔之巅。
刺骨的寒风穿过铁窗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盖勒特·格林德沃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静静站立在狭窄的窗前,异色的双瞳凝视着窗外与英格兰北部荒原相连的同一片夜空。星光照耀在他布满皱纹却依旧轮廓分明的脸上,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拂动。这里没有篝火的温暖,只有石墙的冰冷和孤寂的漫长岁月。
然而,他的眼神中却没有半分落魄囚徒的绝望或怨恨,反而沉淀着一种近乎宁静的深邃,一种历经沧桑后的了悟。
他了解阿不思·邓布利多,正如阿不思·邓布利多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