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将功赎罪,不知老爷能否把消息告诉小女,免得她担心。”
“暂时不行,无为教不知道你恢复神智,可能还会来找你,本官巴不得他们自投罗网。”
张昊确实在等宋嫂上门,邓去疾则埋伏在卫署,又有方证师徒三人坐镇,他就怕妖人不来。
起身示意护卫给王怀山打开镣铐,小鱼儿机灵鬼,赶忙去安慰,又去拿来点心、茶水,完事不见了少爷,跑去西跨院,进屋就说:
“少爷,我师父不会害你,她老是跟我说,遇见少爷,可算是享福了。”
“我担心姓童的不甘心,你不要出门,乖,不用给我打扇子,去玩吧。”
小鱼儿心智尚幼,再聪慧也是个孩子,完全可以相信,但是宋嫂就免了,张昊揉揉小丫头脑袋,接着修改银楼制定的中州交易所实施纲要。
小鱼儿原本没想那么多,经少爷这么一提,便觉得师父肯定会来找她。
吃过午饭她就守在门房,老是想去街上遛跶一圈,说不定师父已经进城了呢。
可是想到那个带路大叔突然变脸掐她脖子,不由得又有些害怕,万一被捉住就坏了。
午后酷热,天上倒是有不少云朵,可惜根本不停,都飘去西北方向了,街上人来车往,流水一样,她看着拉砖抬木的人们发呆。
这些瘦骨嶙峋的人是流民,在失火处建房,听说他们饥一顿饱一顿,也不知走了多远,逃来这边,有些人在路上就把子女卖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蠢,来睢州明明见过流民安置点,少爷若是贪官坏蛋,干嘛要管他们,她想不明白,师父为何要帮着那些人。
街上响起一阵鼓点似的马蹄声,一队快马护着一架带轿厢的马车来到察院分司门口。
“娘哎,这一路快把小爷的老腰给闪断了。”
哀叹声里,厢帘掀处,一个美姿仪、面至白的公子哥打马车轿厢里出来。
小鱼儿差点没憋住笑,涂脂抹粉、打扮妖异的家伙金陵满大街都是,没想到在睢州这个小地方,也能见到这号不男不女的家伙。
“老康叔我去通传。”
听那个小童仆报上名号,小鱼儿一溜烟往后面跨院跑。
“少爷,来个娘娘腔,骏马豪奴一大群,口出不逊,自称六爷到了,让你速去跪迎呢。”
“带他过来。”
张昊搁笔扫视一圈,把椅子里的脏衣拿起来,丢去里间竹榻上。
“乖乖,这就是巡按御史的治所?猪圈也似,地龙翻身还是咋滴?”
张显带个俊俏小厮,摇着扇子,看见满院断壁残垣,登时像个老鸹似的,瞪大了一双滚圆的小眼,哇哇聒噪,一脸兴奋的神情。
巡按遇刺他在路上听说了,想不到竟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他开心得差一点要仰天大笑,努力控制住表情,跟着小鱼儿进来跨院。
见到张昊,他扒下眼睛上的骚气金丝小眼镜,瞪着眼珠上下打量,大失所望,小娘养的赤脚光膀子,除了脸色难看,屁事没有。
“咋回事?你小子气色不咋滴啊,不像挖着金矿的样子呀?”
“你挖着金矿会写在脸上啊?”
张昊进屋让座。
张老六翘腿坐下,眼镜、扇子丢几上,摸出金镶玉烟匣子抽一支点绛唇点着,吐着烟雾环视一圈破烂桌椅,嘿嘿嘿的笑起来。
“操,端的是御史本色,告诉你,我可是连夜赶来的,颠得要死不活,你千万别玩我。”
“待会儿我怕你要跪下叫我亲叔叔、亲爷爷。”
“怎么说话呢!”
张老六瞪眼,探身盯着他道:
“真的挖着金矿啦?”
张昊呵呵,接过小鱼儿端来的茶水。
眼前这位六爷,自然是惠安伯的第六个儿子,大名张显,前段时间被他拾掇的永城张氏,就是惠安伯本家,当然,这并不妨碍彼此称兄道弟,否则对方何苦马不停蹄,从开封赶来。
“真不恨我?”
“恨你我就不来了,再说了,自打圣上登基就收拾外戚,我家就因为姓张,也跟着倒霉,我爹年年派人回来告诫那些亲戚,让他们老实点,永城老家我一次也没去过,原打算得空去瞅瞅呢,结果你跑去铡了几十个,我还敢去么?”
“不杀他们,你爹也要跟着倒霉,有些话我不便说,你也别问,平白无故,圣上为何让我下中州?将来你自会明白,我不是危言耸听。”
张昊装腔作势,忽悠了一通。
其实他并不担心张老六记恨,看过红楼梦的都懂,庶出子弟不值钱,不配也不会过问家务。
这些货色为享受生活而生,首先是可劲造人,为家族繁衍做贡献,其次是把王朝掏空,为改朝换代做贡献,自古如此,从未改变。
对张老六来说,那些素未谋面的老家族人,与自己不相干,实打实的金钱才是幸福之必需。
张老六疑神疑鬼,略带惊诧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扫来扫去,拧眉吞吐几口浓烟,禁不住心里痒痒,压低声问道:
“这边真有金矿?”
“比金矿还爽利,要不几年就能让你坐拥百万身家。”
张老六闻言就像饮了一杯冰镇葡萄酒,从尾巴骨窜上一股冷气,激灵灵打个摆子。
“浩然,哥、叔!亲叔!我信你!说吧,咋整?”
张昊看了外面一眼,小鱼儿把那个小厮赶走了,抱着茶盘站在外面,耳朵竖得老高。
“你和任世骏来中州恁久,咋还赖在开封?信阳矿场如何了?”
“哎呀,你咋吊我胃口呢?手下砍四说那边流民多得用不完,一个不值钱的破矿而已,还用得着我亲自过去?”
张老六忽地一愣,爆了一句粗口。
“听说你把这边的势要全特么得罪光了,难道就是为了这个金矿?不怕你笑话,说句实话,周边王爷多,我身单力薄,怕是撑不住啊?”
你可真会脑补,张昊去书案上取了几份文书,有珍珠岩矿业公司筹建规划、有上市承诺、有备忘契约等,一共五份,丢到茶几上。
张老六翻了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啥意思,我不懂啊?”
“股票你懂吗?”
“这个我懂。”
张昊好笑道:
“这就是金矿,姓张名显字国宝,开封中州交易所下月成立,你的珍珠岩矿业公司是该所第一家上市公司,兄弟,百万身家指日可待啊。”
“嘶——”
张老六倒吸冷气,眼珠子瞪得溜圆,精光大冒,嘴巴也慢慢张开,能塞个鸭蛋进去。
起初大伙都去倒腾煤矿,把人憎狗厌的珍珠岩矿扔给了他,他如何也想不到,这摊臭狗屎,特么竟然是金子!
先前他厚着脸皮跟王天赐去天海楼,眼前人送他五千两羊城交易所股票,几个月的时间,驴打滚一样往上翻!
倘若老子的矿业公司上市呢?他忽然泪流满面,妆都花了,夹着烟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咽咽抽泣着说:
“呜呜呜,我做梦也想不到,原来你早就把金矿给我了,哥啊哥,你比我亲哥还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