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蔡依旧不好过,因为破案最终还要落在官府身上,抓住真凶还罢,否则就要迎接周王的滔天怒火,显而易见,老蔡抓不住真凶。
幕后黑手朱典楧的用意不言而喻,让他卷入世子被杀一案,利用发狂的周王收拾他。
张昊喝口卡布奇诺,觉得趁早离开是非之地为妙,如此一来,也能减轻老蔡的压力。
此去洛阳,尚有300多里地,安全是大问题,老子的酒池肉林、霸业鸿图还未完成,若是像个路人甲一般挂掉就搞笑了。
所以说,邓去疾这个家伙太不中用,竟然膝盖中箭,啥鸡扒金钟罩铁布衫,若是没有老子给的链甲防身,怕是早就挂了吧?
马福田昨夜告诉他,福威镖局中州分号,请来少林方证大和尚做总教头,若是让少林的秃驴做保镖,会不会显得太高调呢?
话说回来,老子是八府巡按呀,伊王就算被老子抓去京师,最惨也不过是待在凤阳高墙里养老,这个狗贼难道真敢杀御史?
嘶~,张昊激灵灵打个寒颤,老子大意了,总是拿红领巾的眼光审视我大明,迟早要出事。
宗室犯罪,地方有司无权过问,而朝廷基于“亲亲之义”,虽有大罪亦不加刑焉。
我大明的王爷们只要不造反,杀个官员真不是大事儿,毋庸置疑,朱典楧敢杀他!
他坐在案边琢磨半天,就像见到一个漂亮女孩纸,幻想着和她过完一生那样漫长。
最终定下几套方案,准备把自己多维度、全方位、无死角滴武装起来。
不觉天已晓,去洗刷刷,就着小咸鱼、腌韭菜花,吃个馍馍,喝碗稀溜溜的面疙瘩。
换上青色常服官袍,揽镜自照,但见卖相甚好,三绺长须莫得,英气逼人满格。
最让他满意的是,此帅哥官袍的胸前补子不是飞禽、也不是走兽,而是一只獬豸,这表明官袍的主人,是一名代天子巡狩滴御史!
可惜了,御史出巡不准带家眷,宝琴若在身边,一定满眼都是小星星吧。
张昊脚下生风去前衙,听陈朝先说老马已经离开,点点头,坐上轿子去抚署。
市井人流明显比昨日稀少,一路上还有些坊街宵禁栅栏尚未开锁,熬了一夜的巡逻民壮缩在屋檐下,哈欠连天。
驿馆街小十字口是个大功牌坊,东边叫徐府街,有开国第一元勋徐达后代修建的府邸。
没错儿,凡是冲要关津大都会,勋亲贵戚都会让白手套搞房地产开发,与后世没区别。
他在抚署后院角门处撞见蔡巡抚,老头眼泡浮肿,血丝侵睛,估计昨夜熬坏了。
二人往前衙去,一路边走边说。
原来老蔡昨夜去王城,呈上口供,得了周王首肯,回衙一鼓作气,揪出两个重大嫌疑人。
奈何这二人嘴硬,死活不说从哪里得知世子在浮瓜馆出事的消息。
抚署监狱太小,一大票嫌疑人被送往府衙大牢,结果路上出事了。
张昊站在公堂前的甬道上,拧眉四处张望,目光停留在那座重檐多角、高插天半的鼓楼。
“抚台,不如把阴阳官生叫来问问。”
亲兵们聚齐,老蔡正要出发,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鼓楼,猛地一拍脑门,懊恼叫道:
“老夫糊涂啊!”
杜子滕见状急忙派人去传阴阳官生。
大明有城必有谯楼,用以计量和传达时间,一般筑于高台,或直接立于衙署大门之上,富裕城市会单独修建钟鼓楼,以便广视远听。
朝廷有钦天监,州县有阴阳学官署,阴阳官和学生便是时间管理者,负责谯楼日常工作。
阴阳官生都是本地人,府衙皂隶很快带来两个患上熊猫眼的下值阴阳生。
不用威逼,也没上堂,二人见到站在廊下的两位老爷,跪地一五一十说了。
昨夜有个女子在鼓楼待到四更天,临走还给了二人几钱银子,此女貌美话不多,一直呆望漫天星月,二人还以为是哪家受气的小妾哩。
痛失重大线索,蔡巡抚懊悔不迭,若是早点想到那个鼓楼,说不定能生擒此女。
张昊听罢二人描述,确定此女就是给他送鬼蜡烛之人,摆手让二位值夜的阴阳生回去休息,出衙乘轿,跟着老蔡去府衙。
抚台、按院两位老爷亲至,万知府诚惶诚恐,汇报办案进度。
张昊又单独去趟富乐院,在案发现场转一圈,顺带考察一番开封顶级会所。
随后去黑墨胡同吃碗肉内寻面,回抚署陪老蔡聊了个把时辰,归治所已是黄昏。
次日,东磨磨、西蹭蹭,又是一天过去,破案是不可能破案的,他没那个闲情逸致,逗留开封主要是等人,南下时候,在野鸡岗被山贼剪径,派出的斥候至今还没有归队。
这天一大早,两个斥候终于回到治所,张昊问明情况,端着卡布奇诺冷笑连连,当即让人收拾行李,乘轿去找老蔡辞别。
他身负皇差,自然来去自由,御史出巡,禁止官员迎送,依旧是老牛等人掌鞭赶车,至于那些一路跟来开封的流民,已经交给老马安置。
开封城有五门,曹门通兰阳,宋门通陈留,南门通尉氏、太康,西门通中牟,北门通延津,此之谓五门六路、四冲八达之通衢也。
张昊走南门,出城不过二里,只见前方黑压压一群出殡队伍,大约百十人,簇拥着棺椁,迎面遮道而来,白麻纸挽幛旗幡飘扬,纸钱飞舞。
随着一个拿着纸糊小白旗的家伙指指点点,送葬队伍里奔出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人,撒丫子冲到车队前,扑地跪倒,叩头悲声高叫: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
张昊勾头瞅瞅自己穿着,灰布短衣,黑布小夹袄,很朴素呀,问旁边老牛:
“你看我像官么?”
“看老爷说咧,你是文曲星下凡,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老牛呲着黄板牙憨笑。
对牛弹琴,是我错了,张昊接过陈朝先递上的状子,卧槽,入手沉甸甸的,厚厚一大叠,几块砖头那么厚,满满的全是血手印!
看到“小民拓荒黄河淤地为田,却被奸人指为周王府屯场”几字,张昊仰头大笑三声。
这事儿再明白不过了,狗王朱典楧要把他按在开封这个恶臭的粪坑里,不准他离开,若是不接状子,立马就有人弹劾他,等着摘乌纱吧。
面对弱势群体合法、朴素、悲情、甚至是最后的维权方式,铁面无私张御史叱咤大喝: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将这些刁民给本官统统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