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猎鹿号修缮完毕,里贝克亲自护送维安娜登船,并派遣近海巡逻船队护航。
船队向北,雨水渐渐消失,一望无际的干旱海岸过去,猎鹿号顺利到达木骨都柬(摩加迪沙)。
从此向东,不用靠着波斯沿岸航行,就能横渡大洋,到达印度半岛。
维安娜对此心知肚明,尽管她的同胞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但是猎鹿号被猛烈的东北季风吹向东非,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她对这片海洋的形状和范围,信风和洋流,只有模糊的概念,尤其是在逆风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敢冒险,只能沿着海岸线继续北上。
进入深海后,护航舰队返航,猎鹿号孤单驶向阿拉伯半岛,那里有帝国的中转站:佐法儿港。
护航船队离开的第二天,一艘拉丁式卡拉维尔三桅大帆船迎面而来。
猎鹿号上的警铃瞬间响彻海面,了望水手高叫:
“船上挂的是帝国白底蓝十字加盾徽旗帜!”
王室贸易船队全被明国人吞了,而且这里是异教徒把持的红海,维安娜岂会傻傻的迎上去,咬牙切齿叫道:
“右舵十五!”
当了望手回报,西南方向又出现十多艘桨帆船时候,维安娜那颗悬着的心骤然一紧。
她的担心没有错,北方迎面而来的那艘帆船上,帝国旗帜已经消失了,一面新月旗冉冉升起,异教徒露出了嗜血獠牙。
厅窗外,老水手正在分发武器,烤肉者污言秽语,不停的喝骂奴隶们各就各位。
该来的总归会来,经历过一场生死大逃亡,足以让维安娜冷静的应对目前局势。
在航线上守株待兔是海盗的老伎俩,否则大海茫茫,上哪寻找猎物?然而重装上阵的猎鹿号,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隐忍已久的恶狮!
她冷冷地扫视船长、大副、二副、航海官、书记官、枪炮官等人,大多是在蒙巴萨配备的新人,可他们不是菜鸟,而是帝国流放海外的罪犯和恶棍。
“萨瓦卡尔先生,何时开炮,你看着办,不用等我的命令。”
“是、殿下!”
大胡子枪炮官萨瓦卡尔抚胸行礼,按着腰刀疾步出厅,下到炮甲板指挥。
升任书记官副手的皮帕见殿下示意,随即跟了上去。
甲板上,陆成江领到钥匙,打开自己主管的武器箱检查一遍,背上一把大砍刀,爬上桅杆眺望。
海盗的单甲板桨帆船正在发力包抄,有十二条,那艘三桅卡拉维尔炮船已经掉头,侧舷露出两层黑洞洞的炮门。
“砰!”
一股浓烟从卡拉维尔炮船喷出,炮弹呼啸着飞出炮膛。
猎鹿号正前方的海里溅起一团水花,这是在试探炮距,
从侧面迂回的两艘桨帆船迅疾如风,几乎同时开炮,炮声响起,猎鹿号上的近防水手们狼狈卧倒,烤肉者气得暴跳如雷。
“蠢猪、懦夫!那是蚊子大小的桨帆船······”
“嘭嘭嘭······”
猎鹿号开火了,侧舷十二门火炮接连发出怒吼,一阵白烟随之弥漫开来。
陆成江看得清清楚楚,有两发炮弹击中了那艘卡拉维尔船,可惜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
这就是风帆海战,想要将对方葬送海底,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不击中要害,就算被轰得千疮百孔也没事。
“嗖!”
一发炮弹划破空气,带着啸声从猎鹿号船侧擦过。
维安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听出那是链弹在空中旋转飞行的啸声!
这种锁链连接的小炮弹能把风帆扯出大洞,运气好的话,能扯断桅杆。
“是链弹!左满舵,不要和炮船并行!”
一干缭手在烤肉者的指挥下,急忙降帆。、
舵手紧盯那艘卡拉维尔炮船,顾不上风帆只降了三分之一,飞快打舵。
随着船舵飞转,猎鹿号在风力推动下,急剧向右倾斜转弯,巨大的撕扯力令猎鹿号猛地一颤,发出令人心惊胆颤的吱呀声,天旋海转。
来不及抓住身边东西固定身体的人,顿时翻滚飞出,船舱里的东西也随之咕咚作响。
猎鹿号躲得过炮船,躲不过狼群一样扑来的桨帆船。
这种双驱动力的小船太快太灵巧了,猎鹿号的近程旋转炮接连轰鸣,依旧有两艘桨帆船冲了过来,艏炮正对猎鹿号船身,火光闪烁,炮声隆隆,猎鹿号船艏、侧舷同时中弹。
“快下去检查!”
短腿声嘶力竭的大叫‘。
海盗的桨帆船都是低矮的单甲板,猎鹿号甲板上目前无恙,吃水线若是被击穿就坏菜了。
那艘卡拉维尔炮船同样完成了转向,抓住时机,侧舷接连不断的冒出一股股浓烟。
一发链弹扫过桅杆,挂过帆索,后桅杆木屑纷飞,有人惨叫着掉落海里,水手们被扯落的破帆包裹,惊慌失措的挣扎。
“上备帆!不想死就快点!”
水手长烤肉者拉扯破帆,叫得嗓门撕裂。
“砰!砰!”
炮声接连不断,依旧是冲着桅帆而来。
一条链弹再次打在风帆上,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有的缆绳被绞断,左近缆绳也被搅在一起。
短腿听完下舱检视的水手回报,面无人色的爬到主桅的基座边。
“殿下,货仓、底舱都没事,桅帆有些麻烦,只要继续向东,就能拖垮那些桨帆船!”
炮声隆隆,震耳欲聋,维安娜能看到桨帆船上异教徒的身影,耳朵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后悔自己太急躁,若是一开始就选择拖字诀,此刻也不至于如此狼狈,看一眼日头叫道:
“突围、拖到天黑再说!”
短腿呼喝传令,他深知桨帆船有多脆弱,猎鹿号完全可以冲出狼群,而且桨帆船的人力撑不久,熬到天黑,那艘卡拉维尔炮船便独木难支!
“砰砰砰!”
那艘卡拉维尔炮船不给猎鹿号任何机会,侧舷的火炮也没有火力全开,好整以暇的吞云吐雾。
嗖嗖的啸声传来,一排链弹这次把猎鹿号主帆也撕扯得乱七八糟。
水手们鬼哭狼嚎,猎鹿号速度大降,海盗仅剩的六艘桨帆船没有发起冲锋,远远的摆开夹击阵型,那艘卡拉维尔炮船也放慢速度,猎鹿号被团团围住,在海水中来回晃悠,双方僵持下来。
所有人都望向维安娜,裹着腥味儿的海风拂过她汗津津的脸蛋,维安娜尖叫:
“我不会把猎鹿号交给异教徒,因为他们是不信吾主的人,落入吾主之手,远比落入他们手中要好,因为他是唯一的仁慈!“
“为了吾主!”
烤肉者举起手炮大叫,附和声此起彼伏,陆成江和那几十个南洋水手除外,他们恨吾主。
“船上没有货物,你们被异教徒抓去只有死路一条!”
不等短腿吩咐,烤肉者便满面狰狞地咆哮起来,催促水手们修补帆索,又让人在船侧铺上大网,阻挠和迟滞企图登船的敌人。
链炮极具破坏性,鲜血、碎肉和海水溅满了帆桁,甲板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帆脚索、缆绳、圆材、帆布,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恐惧让人盲目附从,有人搬运伤者,有人修补帆索,有人扛抬火药,充满了紧张的气息。
维安娜站在艏楼窗边吞云吐雾,眸光森寒。
海风很大,猎鹿号动力帆损毁严重,只能伴随海波起落,不过异教徒的桨帆船更难受,时而被波峰托起,时而直沉浪谷。
桨帆船的船壳很容易被撞烂,全部进攻能力都在船艏,那里是唯一能聚集兵力的地方,两门艏炮其实左右回旋度很小,射界狭窄。
因此桨帆船常规战术是艏炮、火枪和箭矢扫射敌船甲板,但这种战术针对的也是桨帆船,面对巨大的猎鹿号,仰攻跳梆几无可能。
异教徒明白桨帆船的弱点,加上风急浪高,面对失去动力的猎鹿号,反而像个懦弱的胆小鬼,始终游离在火炮的射程之外。
“告诉萨瓦卡尔,敌人不会留给猎鹿号恢复动力的时间,必须集中火力,干掉那艘致命的卡拉维尔炮船!”
传令水手飞奔而去。
了望的水手忽然朝
“老师,敌人炮船放下一艘小艇!”
维安娜已经看见了,挂着新月旗的炮船并没有靠近,而是放下一艘独桅快艇,在波浪上急迫的起伏,腾云驾雾一般靠了过来。
情况有些诡异,好像要谈判的样子,这让维安娜既疑惑又鄙夷,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在蒙巴萨就泄露了,海盗因此在这里专门堵截。
她忍不住诅咒相继死翘翘的葡萄牙若昂国王、兼职神罗皇帝的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
一道阿拉贡净化敕令,让忠诚的摩尔人、犹太人纷纷逃亡,投靠了该死的奥斯曼人。
红海周边没有建造远洋船只外壳的木材,因此奥斯曼人在印度海上不是帝国的对手。
但是逃亡者成为奥斯曼帮凶,他们在地中海和印度洋的每个角落,发动报复性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