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物竞天择(2 / 2)

“我闲的发慌,想出来转转。”

祝火木知道陆成江来南洋做什么,自然不信他说的话。

“她的人都在岸上,咱们······”

陆成江抬抬下巴,笑眯眯看着短腿等人举枪围了过来。

祝火木后知后觉,转过身,吓得倒退。

维安娜脸上的阴影在火光下变幻不定,冰冷的双眼划过祝火木,扫视甲板上的众人。

“回到果阿,我会赦免你们的罪过,给你们自由,并付给你们双倍报酬,翻译给他们!”

一个断胳膊吊在脖子上的水手给奴隶们翻译,维安娜盯着祝火木道:

“是不是很想回到满喇加?跟我来!”

祝火木不等水手来抓,乖乖的跟着去艏厅。

短腿让手下缴了陆成江的砍刀,抡鞭子猛抽,暴跳如雷的指着奴隶们叫嚣:

“谁敢不老实,我会用刀在你们身上割上几百个口子,把你们和老鼠放在一个木桶里,只露一个脑袋,你们会后悔所做的一切,皮帕,把我的话翻译给这些贱奴!”

祝火木坐在航海室里测量计算一番,说道:

“老师,咱们得向西北航行。”

维安娜竖眉。

“还向西?”

祝火木解释说:

“风暴改变不了季风方向,咱们船上淡水有限,还是早些去红宝石岛为好。”

“要几天?”

维安娜死死地盯着他。

祝火木装模作样又算了一遍。

“顺利的话,用不了七天。”

他在骗维安娜,红宝石岛在东南方向,顺风两天即到,掉头向西是茫茫大洋,只有死路一条,他不怕死,只是遗憾没办法给爹娘报仇了。

猎鹿号时而顺风,时而之字形迂回,七天早就过去,天空连只海鸟也没出现过。

短腿坐在船舷边,直愣愣的盯着海面,洋流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到丁点有关陆地的信息。

一个浑身血淋淋的水手跑上甲板,叫道:

“船长,疯马不行了!”

短腿提不起一丝骂人的力气,猎鹿号现有的水手大半带伤,那些奴隶学着操帆,已经摔死十几个了,这不是好兆头,也许应该改变航向,也许得重新分配食物,可是殿下不听他的。

陆成江正在舱中充当医生助理,脸上、手上,都是污血,他按着病号疯马,医生咯咯吱吱猛拉大锯,终于把那条散发恶臭的小腿截除。

疯马已经不再挣扎惨叫,汗水淋淋的头发耷拉着,脸色惨白,静静的就像睡着。

操锯医生如何也唤不醒疯马,咒骂着把大锯摔在手术台上,他其实是个水手,因为会做木工活被任命为医生,手术台是一张满是污血的桌子,治疗器械与屠夫和木匠的工具并无二致。

“可怜的家伙。”

短腿进来探探疯马鼻息,这厮已经没气了。

陆成江见短腿摆手,把那条断腿夹在腋窝,帮着郎中抬上疯马尸体出去。

维安娜坐在艏厅航海室,看着那个明国奴隶把尸体丢进海里,突然尖叫起来:

“你知不知道,食物虽然充足,可淡水快没了,你在骗我对不对?!”

祝火木坐在窗边的椅子里,望着海面飘荡的那具尸体发呆。

“没骗你,我记得宝石岛就在这个方向。”

“骗我你会后悔的!”

维安娜呲着白森森的牙齿,像是要吃人。

祝火木无动于衷。

“至少天气不错。”

维安娜气得上下牙齿打架,船只现在和迷航没有两样,她不敢返航,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赌一把,继续向前!

又是十多天过去,受伤水手没死的都挺了过来,淡水没了,活罐头是殿下的,将近两百个人同等待遇,大伙每日只能吃象鼻虫饼干、黑头蛆奶酪,换班操帆才有一坨生肉干、一口火酒。

想补水全靠钓鱼,但是远海鱼类大多生活在固定区域,既不常见,更难捕获,大海丰裕,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其实与荒漠没啥区别。

一场大雨带来的淡水又支撑许久,奴隶们为了钓鱼,很多人被晒出热病,隔三差五就有人死去,活着的人恍若行尸走肉。

祝火木口腔溃烂,腿脚浮肿,他甚至看见一个奴隶轻松就把牙齿拽掉,估计这就是少爷说的坏血病,缺乏绿色青菜导致。

他已经没资格再去艏厅,操作风帆太小,只能提着油桶,去保养船帆和索具。

在舱里搜检货物时候,他走了大运,逮到一只饿得跑不动的老鼠,吸干血水,交给陆成江晾晒保存,他从此迷上了寻找老鼠。

有一天起床,他发现自己照顾的生病奴隶少了一个,次日发现又少一个,询问陆成江才得知,这些人竟是夜里被杀吃了。

那些老水手重新背起沉重的火枪,眼神诡异,奴隶们也发觉不妙了,胆大的开始带防身家伙,整个船上充满了绝望的气氛。

这样下去怕是全得完蛋,祝火木想进艏厅航海室,被短腿骂了一顿,只好去找维安娜。

尊贵的公主殿下已经很久没出过房门了,她有许多珍贵的玻璃酒瓶,现在都成了漂流瓶,关于她身份的信物,满满的摆了一屋子。

她这会儿捏着鹅毛笔,正在遗言里抚今追昔,细述自己虔诚贞洁、勇敢不凡的一生,她已经准备好了,要把自己交给仁慈的吾主。

祝火木不改学生本色,先敲门,轻手轻脚的绕过满地酒瓶子过去,唤道:

“老师。”

只见老师瘦脱了形,颧骨高耸,鼻梁突兀,大眼里饱含泪水,皮包骨的脸上泪痕宛然。

祝火木不知道她沉浸在自己描绘的传奇身世中,不由得跟着心酸,心说都是我害得她。

“老师,咱们可能快靠岸了。”

维安娜猛地睁大铜铃泪眸,探手一把抓住他衣领,难以置信叫道:

“你说什么!我们得救了?”

短腿看到许久未见的殿下快步进来,慌忙让出船长座椅。

维安娜把祝火木按进椅子,海图工具之类顷刻摆上。

祝火木丈量海图,比对罗盘,算了许久,和他估计的差不多,如果不改航线,一直向西,就能到达少爷说的黑人国度。

两天后,水手们一大早就发现了海鸟,近海洋流的颜色明显不同,不但有漂浮物,而且陆续钓上来不少海鱼,众人欢欣鼓舞,喜极而泣。

次日早上,海天连线终于露出陆地山脉的线条,甲板上瞬间沸腾。

船只在一个避风的海岬抛锚,维安娜不准短腿贸然上岸,让人去她舱房拿来火酒腌肉,陆成江和两个土人奴隶眨眼就把食物吃喝干净。

维安娜冷笑,让人把砍刀递给陆成江,这个明国奴隶来路可疑,能和那些土人言谈,她甚至觉得他能听懂葡语,是做炮灰的最佳人选。

陆成江三人爬下绳梯跳海里,游过乱礁上岸,当生贝汁水入喉,个个幸福得热泪盈眶。

填饱肚子,陆成江准备向那座最近的山岭进发,密林中荒无人迹,奇怪的果子很多,闻起来好像很好吃,可他不敢贸然尝试。

穿过丛林,三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随即哈哈傻笑起来,笑得涕泪横流。

远处是雄浑壮丽的山脉,广袤的草原上散落着灌木林子,小河在闪闪发光,长着奇怪斑纹的马匹、还有成群的野牛在悠闲吃草。

维安娜见三人在岸边招手大叫,让短腿带人再探,随后才带人上岸。

她在丛林中摘下一个红色的果子,掰开舔舔,塞嘴里大嚼,当初她来远东,过非洲风暴角,在索法拉修整时候,吃过这种酸果。

索法拉是阿拉伯和波斯异教徒的贸易终点,他们乘着冬季季风,冒险穿过赤道南下,越过一条在非洲中部与尼罗河汇合的大河口,经过数天的航行,到达这个东非海岸最后一个大港。

此地最大的诱惑是黄金,内陆黑人将金矿石运往索法拉,在那里换取布料等货物,绿教世界造币需要的黄金,大多来自索法拉,当然了,它和整个非洲海岸,如今都属于葡萄牙帝国。

穿过丛林,看到草原动物之际,她确信自己来到了东非,只是具体位置未知,不过帝国的骑士仍在这片土地上战斗,这是帝国的领地!

“去搬运工具,就在这里扎营!”

维安娜点燃缠在手腕上的火绳枪火绳,发号施令,豪情万丈,毫不顾忌浑身汗湿,舔着干裂的口唇,猫腰向兽群逼近,她要大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