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江湖水深(2 / 2)

说着上下打量她男人。

“你是谁?”

那个俊美的年轻人笑道:

“在下王佐堂,道号太虚,斋教门下,道灵师妹不妨坐下说话。”

小燕子脸上的厌恶之色毫不掩饰,她实在想不明白,佛母为何把郑师姐许给斋教弟子。

斋教是殷继南创立,这厮本是个破戒被逐的僧人,冒充罗祖转世,搞出个狗屁斋教,自称龙华会正统,不问疾吊丧,不祭神扫墓,眼前的桌子上酒肉俱全,却让人食菜事魔,我呸!

“我还有事,告辞!”

话未落,人已经转身出屋,噔噔噔下楼而去。

“贱婢好生无礼,师母为何对她恁般客气?”

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圆脸士子愤然道。

郑师姐瞥一眼窗外街上的小贱人,入座微笑道:

“蓝道行最近入宫受封,一步登天,就是这个老杂毛带她见的佛母,小贱婢哄得我师父开心,把她当成亲闺女看待,你有所不知,这贱婢拜的师父太多,又是个孩子,不值当与她置气。”

王佐堂抿一口岭南春说:

“素心老贼尼叫着闭关不问世事,手下弟子却不消停,小贱婢到处拜师,萧琳在北地和李家大打出手,难道圣莲令现世的传言是真?”

郑师姐哼了一声,瞥斜的眼神冷厉似刀,像要把人剖开看心肺似的。

王佐堂一肚子不快,这女人心眼小如针尖,尤善拈酸吃醋,成日里盯着他,去哪儿都要跟着,殊为可恼,闷闷地自斟自饮一杯,沉吟道:

“少松的计划不便施行,你没去过北边,不晓得这家银楼有多大势力,人家敢放银借贷,还真不怕你玩花招,不能为了小利引火烧身。”

圆脸士子执壶给两位尊长斟上酒,点头说:

“我听师父的。”

郑师姐提筷夹了一块海龙肉品咂,抿口酒说:

“香山虽然民夫遍地,可惜都被官府蛊惑,难以修行正法,更不可能开悟成佛。

小贱婢在此,可见白莲教也盯上香山了,在这里设分坛可以,总坛万万不行。

九闽那个飞龙人主被杀,沿海几家大寇也被清剿一空,我觉得这是咱们的机会。”

王佐堂缓缓点头,这女人的相貌较之其师罗佛广,差得太远,更没法和素心贼尼的徒弟萧琳相比,唯一可取之处,便是见识过人,否则这桩婚事就亏大了,这般想着,心下更恨。

他当初想娶的是罗佛广,犹记那年初见佛母真容,不思量,自难忘,他发下大宏愿,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哀求,贱人修行修得傻了,随便塞个弟子打发他,思之真真是痛彻心扉。

他借酒浇恨,一壶岭南春很快见底,桌上的龙宫八珍肉蔬尚有不少,郑师姐不准徒弟再叫酒,拿帕子擦擦嘴,给二人斟上浓茶。

“你们先出城吧,我去查一下这个贱婢在哪落脚。”

圆脸年轻人恭敬称是。

“晚上港口有商家起戏还愿,会首们专程来拜见师母,还望师母早早驾到。”

郑师姐矜持颔首。

“你们费心了。”

南城常平仓,头进西跨院。

陆成江满脸潮红,歪坐在铁冬青树下的椅子里,抱着黄酒空坛摇摇,埋怨道:

“为何不买甘蔗烧,成心糊弄我是吧?”

“我以为你还在卧床,没敢买火酒,瘾头勾起来,确实难受。”

周淮安咂咂嘴,心里痒痒,一旦喝惯了甘蔗烧,再喝黄酒的话,真的跟喝水一般寡淡。

陆成江嘿嘿笑道:

“我这伤势不用力就没事,你银子够不够?麝月说这几天城外有戏台子,热闹得紧,咱们快一点儿,不然城门就落锁球了。”

见周淮安犹豫不决,激将道:

“狗官晚上还要你伺候?”

周淮安噌地起身。

“走、晚上喝个痛快,喝吐血你不要埋怨我!”

陆成江大喜,借着酒力起身步到正院,瞅一眼墙头落日,笑道:

“你得给我雇轿子,不然来不及。”

扭头朝东边的过道叫道:

“麝月!咳咳咳,屋里帮我收拾下,还有些肉。”

他见麝月挽袖拿着擀面杖疾步过来,不等死丫头抱怨,抬手道:

“去廉州的人还没回来,有准信周大哥会告诉我,二姐回来就说我晚上住周大哥那边,这病不能老闷在屋里,郎中也说要勤走走。”

街口揽客的轿夫过来,听客人说要出城,等陆成江坐进去,抬起轿子飞跑,老远就看见东城门关了半扇,大喊:

“小金我扑你阿母,等等老子!”

暮色四合,灯火渐起,二道岭内外新区不行宵禁,夜市喧嚣比白天更甚,大街上人来人往,道旁食铺客流如潮,煎炒烹炸,香气四溢。

“不在这里喝,没意思,去江边!”

陆成江口气不小,却只能悠着步子慢慢走。

周淮安掏出腰牌,过了二道岭关防,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港口诸坊区灯火璀璨,胜似满天星斗,管弦曲声在海风里时断时续。

陆成江呆立片刻,吁口长气,慢悠悠随着人流而行,骂骂咧咧说:

“当初这里除了拦潮坝里一些田地,剩余全是荒岭野地,我家老爷子一世英雄,被他害得家破人亡,这个狗官真是可怕。”

周淮安冷哼。

“通倭就得死!方家罪有应得。”

陆成江悲怆道:

“他难道没有通番走私?多了一身官皮罢了。”

“至少他赚的银子用在了百姓头上,不说这些了,去那边买酒,今晚管够!”

周淮安去酒铺买了一坛最贵的岭南春抱着,又去买些肉菜让陆成江拎起。

二人绕开人满为患的大戏台,下来海滩,也不知道是谁点的几堆篝火,烧得正旺。

正要席地幕天坐下,只听得海堤上镣铐拖地声哗啷大响,原来是宫二带的一帮囚徒。

“晦气!母夜叉难道要开无遮大会,哈哈、咳咳咳······”

陆成江捂着胸口,笑个不住。

周淮安也是哈哈大笑。

二人挪到远处黑暗里,周淮安坐下来,拍开酒坛封口就往嘴里倒。

陆成江早就看出这厮满腹心事,不过也没什么好问的,呻吟一声躺下,沙子热乎乎烙着,海风清爽扑面,真特么舒服啊。

宫二的呵斥声随风飘散,也不知道母夜叉说了些什么,那群囚徒里的倭狗嗷嗷大叫板载。

周淮安狂饮一气,长嚎一声躺倒,望着缀满繁星的天幕,热泪滚滚。

陆成江抱过酒坛牛饮,大叫好酒。

篝火那边传来倭子的鬼叫,这些杂碎们竟然也在饮酒吃肉,兴奋得围着篝火又唱又跳。

一群在港口疯跑的娃娃听到动静,趴在海堤上,偷偷探头,顿时被这些倭狗逗乐了,爬起来大叫,呼喊小伙伴快来,胆大的见宫二和那些牢子也在,一窝蜂跑到海滩上看倭狗跳舞。

陆成江抱着猪蹄子啃一口,呜呜说:

“狗官搞什么名堂,难道要放了他们?你看这些贱骨头都乐成啥了。”

“别看他们现在跳得欢,呵呵、狗官定是在打他们主意。”

周淮安酒意上来,顺嘴就骂,接过他递来的蹄髈撕扯一口,抢过酒坛子再灌上几口。

陆成江突然捏着猪蹄子指着海上大叫:

“快看、好多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