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渐浓，孟家花园里的草木萌发着鲜亮的新绿。孟沁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目光掠过那些被园丁精心修剪、形态规整的植物，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秦大夫上次留下的一小片干燥茯苓。它的触感温润，带着一点粗糙的质地，仿佛凝结了一段寂静的时光。
她对中医药的懵懂兴趣，如同这春日里悄然探头的草芽，在孟家这片秩序森严的土壤中，寻得了一丝生存的缝隙。这缝隙的代价，是她在其他方面必须表现得更加无可挑剔。
一、无声的衡量
晚餐时，孟怀瑾难得地问起了孟沁的课业，不仅限于学校的功课，更包括了李总监那边的案例分析。孟沁的回答条理清晰，甚至在谈及一个简单的市场推广案例时，引用了近期阅读的中医启蒙读物里的概念。
“有点像……中药的‘君臣佐使’，”她斟酌着用词，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餐桌上的每个人都听清，“要有一个核心的‘君药’主打产品或者核心概念，其他的‘臣药’、‘佐使药’渠道、宣传这些要配合它，才能效果最好。”
这个比喻略显生涩，却角度新颖。孟怀瑾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她一下，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但孟沁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类似于“有点意思”的神情。
付闻樱则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汤，仿佛随口提起：“听说你最近常去图书馆借些植物图谱看？”
孟沁心头一紧，放下筷子，端正坐姿回答：“是的，妈妈。我想多认些药材，秦爷爷说，熟悉药性就像认识人一样，要多看多记。”她没有隐瞒，将行为与秦大夫的教导、与“学习”本身挂钩。
“嗯，”付闻樱语气平淡，“多学点东西没坏处，别耽误正事就行。”
这已是默许。孟沁知道，自己又一次在“兴趣”与“正事”的天平上，为自己加了一个小小的、被允许的砝码。
二、直觉与理性
随着与秦大夫学习的深入，孟沁开始接触一些更具体的方剂知识。秦大夫不再仅仅讲述单味药，而是开始讲解一些经典的、药性平和的小方子，如健脾的四君子汤，安神的甘麦大枣汤。他讲解方义，分析每味药在其中的角色，以及它们如何协同作用。
孟沁发现自己对这种“配伍”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当秦大夫提到“柴胡疏肝解郁，芍药养血柔肝，两药相配，一散一收，恰能调和肝气”时，她脑海中几乎能浮现出两种药力在体内如何运作、相互制约又相互促进的模糊景象。这景象并非具象，更像是一种对“平衡”与“流动”的感知。
她将这种直觉与逻辑训练结合起来。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她不仅记录药材性味，还会尝试用图表分析方剂的结构，理解其内在逻辑。理性的框架，似乎能帮助她更好地理解和表达那些玄妙的直觉感受。
一次，秦大夫带来一些常见的药材饮片让她辨认。她闭上眼睛，仅凭手指的触感和鼻尖的气味，竟能准确分辨出黄芪、党参、白术等好几味药。当她拿起一片炙甘草放入口中，那特有的甘甜在舌尖化开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与安宁感，让她有瞬间的恍惚。
“丫头，感觉怎么样？”秦大夫慈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