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从父亲与长柏零星的交谈中,拼凑出了那日的情景:汴京街头,寒风凛冽。吕诲虽被贬黜,却身着整齐官服,昂首挺胸,步行出城,沿途仍有不少士子百姓默默围观,投以敬佩或同情的目光。而当护送队伍的顾廷烨骑马经过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猛地掷出一块碎瓦,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怒骂:“鹰犬!走狗!”
那瓦片并未击中顾廷烨,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端坐马上的顾廷烨,身形似乎僵了一瞬,他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微凸,面容隐在头盔的阴影下,看不清表情。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下令捉拿掷瓦之人,只是沉默地,继续执行着他的任务。
盛长柏归家后,对此事沉默良久,最终只对墨兰叹了一句:“廷烨兄……不易。”
墨兰(青荷)闻之,心中亦是凛然。她明白,顾廷烨此刻的沉默与隐忍,正是他作为“新帝心腹”必须付出的代价。荣耀与风险并存,他们这些因新帝而得益或关联的人,早已被牢牢绑在了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濮议”的血雨腥风渐渐平息,但朝堂之上,已是人心浮动,格局暗变。
而也正是在这治平二年的风波渐止、寒冬将尽之时,一个对所有读书人而言至关重要的时刻,步步临近——治平四年(1067年)二月的春闱,即将到来!
按照“三年一开科”的定制,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科举,便落在了治平四年。这意味着,远在嵩阳书院的盛长枫,即将结束他漫长的苦读与准备,奔赴这决定无数士子命运的考场。
林栖阁内,墨兰(青荷)看着窗外枝头悄然萌发的嫩芽,心绪难以平静。
“濮议”的惊涛骇浪,让她更深刻地理解了朝堂的险恶与权力的残酷。兄长远在书院,避开了这场风波的中心,是幸事。但即将到来的春闱,又何尝不是另一座独木桥?千军万马,能否杀出重围?
她再次提笔,给兄长写了一封长信。信中,她略去了“濮议”中那些过于血腥激烈的细节,只强调了新帝最终乾纲独断、掌控局面的结果,以安兄长之心。她将更多的篇幅,用于描述汴京为春闱所做的各项准备,贡院如何修葺,各地举子如何陆续进京,坊间如何热议可能的考题……她将自己能搜集到的所有关于科考的讯息,连同那份不变的鼓励与坚信,一并封入信中。
“兄长,朝局已稳,春闱在即。妹妹在汴京,备薄酒,扫庭除,静待兄长凯旋。”
信使再次带着墨兰的殷切期望与冷静分析,奔赴嵩阳书院。
风雪已过,春闱将至。盛家林栖阁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经营、所有的期盼,都汇聚于此一役。墨兰知道,她和兄长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关口,到了。是龙是虫,是扶摇直上还是沉寂数年,都将在治平四年的二月,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