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谈室设在古县纪委的旧办公楼里,冷白色的灯光从天花板垂落,将长条桌的阴影拉得笔直。王建军推门进来时,刻意挺了挺腰杆,深蓝色的西装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只是攥着公文包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他在林晓和专案组组长张峰对面坐下,脸上堆起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墙角的监控摄像头。
“张组长,林组长,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最近仿古街整改忙得脚不沾地,要是为了迎检的事,我已经让底下人加班加点落实了。”王建军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爽朗,试图用忙碌的表象掩盖内心的慌乱。他想起赵立群电话里的叮嘱:“咬死不知情,基层没上报,你就没责任”,心里默念着这套说辞,指尖在公文包上轻轻摩挲。
张峰指尖叩了叩桌面,声音低沉有力:“王局长,我们今天不谈迎检,谈谈老街的事。三个月前,周志强提交过一份老街管网整改申请,上面有你的签字‘已阅,报县委审批’,这份文件你还有印象吗?”
王建军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语气笃定:“老街?管网整改?张组长,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基层报上来的文件太多,我真没什么印象。再说老街的事归居委会和街道办管,文旅局只是协助,具体情况我确实不清楚。”他垂下眼帘,避开张峰的目光,心里却在打鼓:周志强那老东西,怎么偏偏把申请留了底?
林晓坐在一旁,始终没说话,只是静静观察着王建军的神态。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官员,犯错后第一反应不是反思,而是用“不知情”“记不清”来搪塞,仿佛只要把责任推给“基层”“时间”,就能撇清所有干系。她从文件袋里抽出那张皱巴巴的整改申请,轻轻推到王建军面前,纸上“已阅”两个字的笔迹刚劲,与王建军平日里的签名一模一样。
“王局长,这是你的签字,不会错吧?”林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锐利,“周志强说,他提交申请的当天,专门去你办公室汇报过,说老街污水倒灌,有老人家里被泡,你当时说‘知道了,等县委有指示再说’,这些你也‘记不清’了?”
王建军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拿起申请单,指尖微微颤抖。那熟悉的笔迹像一根针,刺破了他精心编织的谎言。他强作镇定,把申请单推回去:“林组长,签字可能是真的,但基层汇报的情况太多,我不可能每一件都记得那么清楚。也许是周志强夸大其词,老街的问题没那么严重,不然基层早就反复上报了。”
“没那么严重?”林晓的声音陡然提高,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王局长,我们昨天去了老街,王福顺老人因为家里长期潮湿,关节炎加重卧病在床,医生说再拖下去可能致残。你所谓的‘没那么严重’,是让老人躺在床上等你‘记起来’吗?”
她顿了顿,放缓语气,却带着更深的沉重:“你知道陈秀莲吗?她的小吃铺被强制换了三次招牌,花了三万块,管理费比利润还高,最后因为在迎检时说了句真话,店铺就被你们封了,营业执照也没收了。她丈夫常年患病,孩子在上大学,那间小店是她全家的希望。你一句‘不知情’,就要让这些老百姓为你们的形式主义买单吗?”
王建军的脸涨得通红,又慢慢变得惨白。他不敢看林晓的眼睛,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画面,此刻在脑海里清晰浮现:陈秀莲哭着来求情时的模样,周志强拿着整改方案据理力争时的执拗,还有老街居民一次次上门反映问题时的失望。他心里其实清楚,这些问题不是“基层没上报”,而是他和赵立群都选择性地“看不见”。
“我……我确实有难处。”王建军的声音弱了下去,带着一丝辩解,“赵书记一直强调要以仿古街的形象为重,迎检是头等大事,民生问题要‘统筹推进’。我作为下属,只能听领导的安排,总不能违抗上级指示吧?”
张峰冷笑一声:“违抗上级指示?上级让你们搞形象工程,让你们打压维权群众,让你们漠视老百姓的死活了吗?王局长,你是文旅局局长,更是古县的百姓官,你的职责是为群众办事,不是为领导的政绩背书。”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赵立群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急促:“建军,专案组要是问起老街的事,你就说不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