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群沉默了片刻，大概是没想到周志强会突然提起自己的私事，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志强，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个人恩怨要放在一边。这样，你去跟陈秀莲说，让她的小吃铺配合拍摄，免费提供试吃，事后我让文旅局给她补5000块补贴，算是辛苦费。至于老街的管网，等考察结束，我会让住建局派人去看看。”
“赵书记，5000块根本解决不了她的问题，而且强制摊派再给补贴，这本身就不合规……”周志强还想争辩，却被赵立群打断了。
“合规？”赵立群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周志强，你在文旅局干了30年，怎么还这么天真？合规能引来投资吗？合规能出政绩吗？我告诉你，只要能把古县的名气打响，只要能让我调回市委，这些‘不合规’的小事，都不算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你也快退休了，要是这次考察能顺利通过，我向组织部推荐你，给你弄个副处级待遇退休，也算是对你这30年工作的肯定。但你要是再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添乱，后果你自己清楚。”
这赤裸裸的利益诱惑和威胁，让林晓在储物间里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赵立群为了自己的仕途，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用退休待遇收买人心，用威胁打压不同意见，这哪里是县委书记，分明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周志强没有立刻说话，林晓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大概是在做艰难的抉择。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赵书记，副处级待遇我不稀罕，我只想让老百姓能踏实过日子。宣传片的拍摄，我会去跟商户沟通，但能不能成，我不敢保证。至于老街的管网，我希望您能说到做到，尽快派人去修。”
“你……”赵立群似乎没想到周志强会拒绝，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好，好一个‘不稀罕’！周志强，你自己好自为之！”
随后，便是椅子挪动的声音，以及周志强起身告别的声音：“赵书记，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滚！”赵立群的声音里满是怒火。
周志强没有反驳，默默地带上门，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晓在储物间里，等了足足五分钟，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了，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储物间的门。赵立群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了，整个楼层静悄悄的，只有她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她快步走出文旅局办公室，走到楼下，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带来一丝凉意，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一些。
她掏出手机，想给周志强发个消息报平安，却发现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新短信，发件人是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林晓组长远道而来，何不现身一聚？古县的‘发展成果’，值得你亲眼看看。”
林晓看着这条短信，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赵立群果然知道她来了，刚才的召见，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宣传片，更是一种试探。她能想象出赵立群此刻的神情，大概是嘴角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里却满是算计。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藏蓝西装，袖口的灰尘被雨水冲刷开，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痕迹。林晓站在雨中，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县委大楼，那栋楼在雨雾中显得格外刺眼，像一个巨大的假面，掩盖着古县的民生疾苦。她握紧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发给赵立群：“愿一睹古县风采，更想看看民生实效。”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林晓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她的短发滑落，滴在脸上，冰凉刺骨，却让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前作隆安案，她面对的是不作为的躺官；这一次，古县的虚官，戴着“发展”的面具，更难对付，但她绝不会退缩。
民生的真相，不该被遮羞墙掩盖；老百姓的诉求，不该被官腔套话敷衍。她来古县，就是要撕开这层虚伪的假面，让阳光照进那些被忽视的角落，让赵立群这样的虚官，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雨幕中，林晓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股不容撼动的力量。她转身走进雨中，朝着仿古街的方向走去，那里，还有更多的真相等待她去挖掘，还有更多的百姓，在等待一个公道。而她知道，这场与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