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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风雪营门年夜饭(1 / 2)

雪,终于停了。

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向海陆川军镇连绵的营盘,仿佛一头疲惫巨兽的脊背。旷野上,前几日激战留下的焦黑痕迹与残破兵刃,已被新落的白雪温柔覆盖,只留下几道突兀狰狞的轮廓,倔强地刺破这层苍白的伪装,无言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朔风打着旋儿,卷起浮雪,抽打在厚实的原木营墙和灰扑扑的毡帐上,发出呜咽般的尖啸。

然而,就在这肃杀与严寒交织的画卷中,一缕缕淡青色的炊烟,却顽强地从各个营区的伙房烟囱里钻了出来。它们袅袅上升,起初纤细,随即在凛冽的风中扭动、纠缠、扩散,最终顽强地融入那片铅灰的天色里。这细微而执拗的生命迹象,像无声的宣告,给这片被刀兵浸透的土地,注入了一丝与时节相符的暖意。

年关,到了。

这是林自强来到这个名为天玄大陆的世界的第三个年头,却也是第一次,在远离“家”的地方,在这铁与血浇铸的营盘里,直面这个属于团聚的节日。他独自站在中军大帐的望楼之上,厚重的玄色大氅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刀割般的刺痛。他望着远处营地里那些在寒风中依然挺立、或匆忙穿行的身影,那些是跟随他出生入死、从尸山血海里一同爬出来的兄弟。

“海陆川侯,”亲兵队长王石头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这位跟随林自强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汉子,脸上也多了几分风霜刻痕,声音却依旧如磐石般坚定,“各营伙头禀报,肉食柴炭均已按您的钧令足额下发。只是…统领们那份额外的灵兽肉和灵谷酒……”

林自强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营地里那些为年夜饭忙碌的身影上。他打断王石头的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雪,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取消。所有将领特权,今日一概取消。告诉各营统领,他们的年夜饭,和帐下最普通的军卒一样。去大锅里舀,去火堆旁坐。”

王石头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敬佩,重重抱拳:“末将领命!”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望楼。

命令如同无形的风,迅速刮过整个左路大军营地。最初是片刻的沉寂,随即,一种混杂着惊讶、激动乃至难以置信的细微骚动,在营区各处悄然弥漫开来。那些原本可能被单独送入将领营帐的、散发着诱人油脂香气和独特灵蕴的佳肴美酒,最终被伙头军们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巨大的行军锅中,或者直接架在了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上。

风雪似乎也识趣地小了一些。夜幕彻底垂落时,海陆川军镇各营的空地上,一堆堆篝火被点燃。粗大的松木在火焰中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撕开浓重的黑暗,映亮了一张张饱经风霜却写满期待的脸庞。粗粝的笑声、兴奋的吆喝声、碗碟碰撞的脆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滚烫的声浪,竟暂时压过了旷野上永不止息的寒风呜咽。

中军主帐前的空地最为开阔,燃起的篝火堆也最大最旺。火舌舔舐着黑暗,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蒸腾的热浪扭曲了空气,驱散着刺骨的严寒。火堆上架着几口巨大的行军锅,里面翻滚着浓稠的肉汤,大块带着骨头的兽肉在其中沉浮,散发出混合着粗盐、野葱和油脂的原始香气。旁边还架着整只剥皮洗净的肥羊,被粗大的铁钎穿着,在火焰上方缓缓转动,烤得表皮金黄酥脆,滋滋作响的油滴不断落入火中,激起一蓬蓬跳跃的火焰和更加浓郁的焦香。

林自强没有坐在高高设起的主位。他就随意地坐在靠近火堆的一截粗大树墩上,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映照出眉宇间沉淀的坚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玄色的大氅随意地搭在树墩旁,只穿着军中制式的皮甲,与周围的普通士兵并无二致。他面前,是一只与其他军卒手中别无二致的粗陶大碗,碗里盛着同样热气腾腾、油花翻滚的肉汤,还有几块分量实在、炖得软烂的兽肉。

“侯爷,您尝尝这个!”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刻满深深皱纹的老伙夫,佝偻着腰,双手捧着一个边缘有些焦黑的大陶盘,颤巍巍地穿过围坐的军士,走到林自强面前。盘子里,是刚刚从烤羊腿上削下来的、最肥美、烤得最恰到好处的一大块肉,外皮金黄酥脆,内里鲜嫩多汁,浓郁的肉香几乎要凝成实质。

老伙夫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微微发着抖,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放在林自强脚边的空地上。他抬起浑浊的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林自强在火光下显得清减了些的侧脸,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长辈般的疼惜,几乎被周围的喧嚣淹没:“侯爷…您…您瘦了。”

这短短几个字,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鼎沸的人声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地落入林自强耳中。他端着粗陶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碗里肉汤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低下头,看着汤面上映出的、跳跃的火光和自己模糊的倒影,片刻沉默。再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沉静,对着老伙夫微微颔首,嘴角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老徐叔,有心了。去忙吧,今晚辛苦你们伙房的弟兄们了。”他拿起盘中的小刀,割下一块烤得焦香的羊肉,没有自己先吃,而是顺手递给了旁边一个眼巴巴看着、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新兵蛋子。

“谢…谢侯爷!”那小兵激动得脸膛通红,手忙脚乱地接过,烫得直吹气,引得周围一片善意的哄笑。

气氛彻底被点燃了。巨大的酒坛被拍开泥封,浓烈辛辣的劣质烧酒气息混合着肉香,在空气中肆意弥漫。粗陶碗被一次次斟满,琥珀色的酒液在火光下荡漾。

“兄弟们!”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百夫长猛地站起身,高举酒碗,声如洪钟,震得篝火都似乎摇曳了一下,“这第一碗酒!敬咱们海陆川侯!带着咱们这帮泥腿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立下赫赫战功!让咱们也能在这鬼地方,过上一个有酒有肉的年!”

“敬侯爷!”

“侯爷威武!”

吼声瞬间汇成一片,无数粗粝的手臂高高举起,粗陶碗在火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如同星河坠落。无数道灼热的目光聚焦在林自强身上,那目光里有崇敬,有感激,更有一种生死与共的滚烫情谊。

林自强深吸一口气,凛冽的空气混杂着酒气和烟火味涌入肺腑。他站起身,同样举起手中粗朴的陶碗,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被火光映照得通红、写满了忠诚与豪迈的脸庞。三年了,从初临此界的茫然挣扎,到如今手握重兵、封侯一方,是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用血肉之躯,在这片残酷的大陆上,为他铺就了一条血路。

“这一碗酒,”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喧嚣,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敬我海陆川军!敬每一个活着的、死去的兄弟!敬这风雪营门,挡不住我辈男儿一腔热血!干!”

“干——!”

“海陆川军!万胜!”

吼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将头顶的铅云都震散。无数酒碗狠狠碰撞在一起,酒液飞溅。辛辣的液体如同燃烧的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却点燃了胸中更炽烈的火焰。

烈酒入喉,豪情激荡。几个粗豪的军汉借着酒劲,用刀鞘敲打着蒙着牛皮的盾牌,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咚!咚!”声。很快,这单调的鼓点被沙哑却充满力量的歌声盖过:

“雪漫关山刀映月,风吹大纛血染旗!”

有人领头吼出第一句,嗓音粗粝得像砂纸摩擦。

“铁甲未解尸犹枕,骨作薪柴火不息!”

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撕裂了寒夜的寂静。那并非什么婉转的曲调,而是最原始、最直接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从沾满血污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战场硝烟的呛人味道和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