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星火之桥的过程,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体验。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存在本质的短暂解离与重塑。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长、打散,混同着辉的圣光与狻猊的龙威,在一条由狂乱法则和扭曲光影构成的湍急河流中随波逐流。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唯有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以及手中太初通天剑传来的、与远方那点温暖白光之间越来越强烈的共鸣,如同灯塔般指引着方向。
仿佛过去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当那种被撕扯、被同化的晕眩感骤然消失时,三人感觉像是从万丈高空猛地坠落,重重地砸落在某种“地面”上。
林羽第一个挣扎着爬起,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运转功法,检查自身状态。令他稍感安心的是,物质形态已然恢复,虽然体内那股强行融合的庞大力量几乎消耗殆尽,经脉也隐隐作痛,但基本架构完好,太初星核虽然黯淡,却依旧在缓缓旋转,汲取着周围……某种奇异的能量。
这里的能量环境,与他之前经历过的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无法用常规几何概念描述的“空间”。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天空大地。四周是流淌的、仿佛液态的黑暗,浓郁得化不开,却又并非完全的死寂,其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冰冷的意念在低语、在哀嚎,那是“永寂法则”本身蕴含的、万古以来被其吞噬的一切存在的残响,构成了令人心智冻结的永寂低语背景音。
而在这无垠的、流动的黑暗中央,悬浮着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也就是他们此刻站立的地方——一片由纯净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奇异晶体构成的“岛屿”。岛屿不大,仅有方圆百丈,形状不规则,边缘不断与周围的黑暗发生着无声的侵蚀与抵抗,溅起一圈圈湮灭的涟漪。
岛屿的中心,正是那光明主碎片!
它并非林羽想象中那样璀璨夺目,反而显得……有些内敛。那是一块约莫一人高的、形状更加不规则、仿佛某种神圣兵器核心部位的晶体,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乳白色,内部有无数更加细密复杂的光明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流转。它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尺许的空中,散发着稳定而温暖的白色光晕,正是这光晕,撑起了这片小小的光明岛屿,抵御着周围无边黑暗的侵蚀。
然而,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光明并非毫无代价。无数道由最精纯的永寂法则凝聚而成的黑暗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四周的液态黑暗中伸出,死死地缠绕在光明碎片的晶体之上!这些锁链并非实体,更像是规则的显化,不断蠕动着,抽取着碎片的光明之力,将其转化为虚无,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碎片的光芒,正是在这种持续的消耗与对抗中,顽强地维持着。
“这里就是……‘吞星之喉’的核心?”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撼,他周身的圣光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在体表流转,仿佛背负着整个星系的重量。他凝视着那些黑暗锁链,脸色凝重,“这些锁链……是‘永寂’法则的具现化,它们在不断‘消化’碎片的力量。碎片能坚持到现在,其本质远超想象。”
狻猊低伏着身躯,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它的龙威领域在这里几乎无法展开,周围的黑暗沉重得让它感到窒息,那些永寂低语更是无孔不入地试图侵蚀它的龙魂。“主人,这里的黑暗……有‘活性’!它在憎恨着我们,憎恨着光!”
林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上前,来到光明碎片前。越是靠近,太初通天剑的嗡鸣就越是欢快、越是急切,剑身的光明纹路与碎片的光芒交相辉映,仿佛失散多年的亲人终于重逢。
他伸出手,试图触摸那块历经万古磨难依旧不灭的晶体。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碎片的瞬间——
“嗡——!”
一股庞大、混乱、却带着某种古老悲怆意志的信息洪流,猛地从碎片中涌出,顺着太初通天剑的共鸣,直接冲入了林羽的识海!
不再是零碎的影像,而是一段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记忆片段!
他仿佛化身为了“曦”——那柄巡守星海、斩破黑暗的通天圣剑!
他感受到了诞生之初,从光明本源中汲取力量的喜悦;感受到了无数岁月中,庇护弱小、斩灭邪魔的责任与荣耀;感受到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席卷星海的终末之战——敌人并非单一的个体,而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由“归墟”意志催生的各种恐怖存在,以及……星空本身仿佛都在走向“热寂”的可怕趋势;
他感受到了圣剑如何在激战中崩碎,最大的主体部分,带着不甘与最后的守护意志,坠向了这片后来被称为“遗光星域”的星空;也感受到了自己(这块碎片)与其他碎片分离时的那份撕裂般的痛苦与深深的眷恋……
最终,记忆定格在无尽的坠落,以及被这片诞生于宇宙终末概念的“吞星之喉”的引力场所捕获,开始了漫长而绝望的对抗与囚禁。
“守护……并非为了永恒……而是为了……希望存在的……可能……”一个微弱、却带着无尽沧桑与不屈意志的意念,直接在林羽灵魂深处响起,那是碎片残存的灵性,在向他倾诉。
林羽明白了。这块碎片,不仅仅是力量之源,更是“曦”那守护意志的承载者!它在此地被囚禁、被消耗,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归墟得到它,更深层的,是它在以自身为屏障,延缓着“吞星之喉”——这个宇宙“热寂”概念的具象化存在——彻底苏醒和扩张的步伐!
归墟教团想唤醒“吞星之喉”,不仅仅是为了毁灭,更是为了加速那个“万物终焉”的进程!而这块碎片,是横亘在他们计划前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障碍!
“我们必须救你出去!”林羽以神念回应,充满了决绝。
“锁链……是法则……外力难断……”碎片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疲惫,“需以同源之光……从内部……瓦解其……结构……但……会惊动……‘它’……”
“惊动谁?”林羽刚升起这个念头。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整个光明岛屿,猛地剧烈一震!
周围那液态的、缓慢流淌的黑暗,突然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一股远比寂灭主教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沉眠的星寰巨兽被轻微触动,缓缓投来了一丝“注视”!
这意志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代表着宇宙终极命运的——“终结”!
“它醒了……一点点……”碎片的意念带着警示。
辉和狻猊瞬间如临大敌,感受到了那股令他们灵魂都在颤栗的威压。
“没时间犹豫了!”林羽眼神一凛,对辉和狻猊说道,“辉,你以圣光助我,尝试干扰锁链与黑暗的联系!狻猊,护法,警惕任何异动!我来试着从内部瓦解这些锁链!”
他盘膝坐在碎片面前,双手虚按在缠绕于碎片之上的黑暗锁链上。太初通天剑悬浮在他与碎片之间,作为桥梁。他闭上眼睛,全力运转《太初星辰本源经》,将自身的神念与太初星力,混合着剑中碎片的力量,化作无数比发丝更细的混沌光明丝线,小心翼翼地、如同最精密的手术,探入那由永寂法则构成的锁链内部!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他的神念一进入锁链,就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冰寒与虚无之中,那股终结一切的意念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意识,试图将他也同化为永恒的寂静。若非有太初星核的包容特性与光明碎片的守护意志加持,他的神魂恐怕在接触的瞬间就会被冻结、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