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者号”化作一道划破永恒混沌的流光。
此时的它,早已不复进入法则之海时的优雅与完好。银白色的舰体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巨大的撕裂口处,暴露着闪烁着电火花的内部管线;原本光滑如镜的装甲板扭曲变形,甚至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黯淡的缓冲结构层;多个观测穹顶碎裂,如同失明的眼眸。它就像一头从远古战场挣扎归来的受伤巨兽,每一寸伤痕都诉说着穿越那片禁忌之海的惨烈与艰难。
然而,在这残破的躯壳之下,却涌动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新生般磅礴而内敛的气息。一层淡淡的、混沌色的星辉如同拥有生命力的薄膜,覆盖在舰体表面,不仅勉强维系着飞船的整体结构,更散发出一种“万法不侵”的雏形意境。这层星辉,并非来自飞船本身的系统,而是源于舰内那个已然完成关键蜕变的存在。
舰桥之内,林羽静立于主控屏前,身姿挺拔如松,又如山岳般沉稳。他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先前因强行吞噬炼化法则而导致的经脉剧痛与神识动荡已彻底平复。眉心处,太初之眸的虚影若隐若现,其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虚空,倒映着外界那逐渐从极致混乱转向一种诡异“秩序”的景象。
在他体内,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已然完成。
丹田气海中央,那枚微小的、不断旋转的“太初星核”雏形,已成为一切力量的核心。它缓缓脉动,每一次旋转,都吞吐着精纯至极的太初星力,这些星力不再是无形的气流,而是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晶体光泽,品质远超以往。更为神异的是,星核表面那些生灭不定的先天道纹,似乎与外界的法则环境产生着极其细微的共鸣,使得林羽对周围空间的感知,达到了一种“入微”的层次。他甚至能“听”到空间结构稳定的“声音”,能“听”到能量流动的天然“轨迹”。
与此同时,《周天星辰不灭体》亦初显威能。三百六十五处主穴窍光辉内蕴,不再如之前那般璀璨夺目,而是如同夜幕中永恒不变的辰星,沉静而坚固。血肉筋骨经历法则风暴的千锤百炼,又得太初星力与星辰本源的共同滋养,已然褪去凡胎,初步具备了“星辰道体”的特性。皮肤之下,隐约有星河流转的光泽,举手投足间,虽未刻意发力,却自有一股沉重如星、亘古不灭的磅礴气血在暗中奔涌,使得他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承载其重。
“三位一体”的无上道基,在此刻终于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石。太初星核提供本源能量与法则亲和,周天星辰不灭体承载力量并赋予其不朽特性,而经由《万星炼神诀》初步淬炼的神魂与太初之眸,则如最高明的统帅与最锐利的眼睛,精准驾驭着这一切。
“即将脱离‘法则之海’极端扰动区。”星瞳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之前的旅程对它也是极大的负荷。
林羽抬眼望去,只见前方那无边无际的混乱景象正在迅速消退,如同浓雾散尽。扭曲的光线恢复正常,破碎的空间裂痕弥合,狂暴的能量乱流也趋于平缓。一种久违的、宇宙真空的“宁静”感逐渐回归。
取而代之的,是视野尽头,一幅震撼心灵的瑰丽画卷。
那是一片无边无垠的、仿佛由液态星光汇聚而成的宁静星云,缓缓旋转着,散发着柔和而浩瀚的光芒。星云之中,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钻石尘屑,熠熠生辉。而在这片璀璨星云的正中央,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古老的建筑,正静静悬浮。
那便是“观星台”。
它并非人造的亭台楼阁,更像是一颗被鬼斧神工雕琢过的、巨大无比的星辰残骸。通体呈现出暗金色的金属光泽,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复杂而玄奥的纹路,那些纹路中仿佛流淌着宇宙初开时的记忆。平台的边缘参差不齐,如同断裂的山脉,而在平台中央,则矗立着数根高耸入云、堪比山岳的巨型石柱,石柱顶端仿佛托举着某种无形的力场,使得那片区域的星空显得格外深邃,隐约可见无数法则的线条如丝绦般垂落、交织。
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威压,即便相隔如此遥远,也清晰地传递过来,让人心生敬畏,又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那里,就是万法星碑的所在,也是此番星海盟约试炼的集合点。
“捷足先登者,能得先机。”林羽脑海中回荡着信物传来的规则信息。他不再犹豫,心念微动,全力催动太初星核。
“嗡——”
残破的“探索者号”发出一声欢畅般的清鸣,尾部那环状推进器中喷涌出的不再是常规的粒子流,而是凝练如实质的混沌星辉!飞船速度陡然飙升,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混沌流光,一马当先,朝着那观星台疾驰而去!其速度之快,远超它自身设计的极限,这完全是依靠林羽自身的力量在强行推动!
凭借着太初星核对混乱法则环境的强大适应与支配力,林羽后发先至,硬生生从无数仍在水深火热的法则乱流中挣扎的试炼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第一批成功穿越“法则之海”,抵达这片宁静星域的幸运儿,亦是强者!
然而,几乎就在“探索者号”拖着绚丽的混沌尾焰,即将驶入观星台外围那圈无形的、标示着安全区的边界时——
“咻!”
一道尖锐、冰冷、充满了“终结”与“寂灭”意味的破空之声,自侧后方猛然袭来!
那是一道深邃的黑色流光,其速度丝毫不亚于林羽的飞船。它所过之处,连背景的星光都仿佛被其吞噬,变得黯淡了几分,虚空中有细微的、仿佛万物衰败凋零的诡异低语随之弥漫。这股气息,与这片星云的宁静祥和格格不入,充满了破坏与死寂。
林羽目光一凛,太初之眸瞬间锁定那道黑色流光。那并非传统的星舰,其形态更像是一艘由无数扭曲骸骨与暗影物质拼接而成的“棺椁”,长约百米,表面流淌着粘稠的、仿佛能污染灵魂的黑色能量。
“归墟……”
根本无需确认,那股与他的太初星力截然相反,如同光与影、生与死般对立的本质,让林羽瞬间明了来者的身份。
“轰!”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道流光同时冲入了观星台外围的安全区,强大的惯性使得它们各自滑行出一段距离,才勉强稳住形态。最终,这两艘代表着“创造”与“终结”的座驾,一银白残破却蕴含生机,一漆黑狰狞散发着死气,就那么并排停泊在了通往观星台空港的引道航道上,相距不过数千米。在这个尺度下,这点距离近乎面对面。
舱门,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启。
林羽一步踏出,立于冰冷的虚空之中。他身着简单的深蓝色便服,身形挺拔,周身虽无迫人气势,但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却仿佛蕴含着一片正在演化的混沌星宇。残破的飞船在他身后,如同忠诚的仆从,更衬托出他本人的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