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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草原秋风(1 / 2)

风,是草原唯一的主宰。

它不是江南水乡那多情的信使,拂过柳梢,便漾开一池春水;它亦非金陵城中那温雅的过客,穿堂而过,便带来一室清凉。北地的秋风,是一头挣脱了缰绳的远古巨兽,是这片广袤天地间唯一的君王。它咆哮着,奔突着,用无形利爪撕裂天空,将枯黄的草海压成一片起伏的波浪,又将地上的沙土卷起,化作漫天昏黄的迷雾,狠狠抽打在每一个闯入其领地的生灵脸上。

当常遇春的“常十万”大军如一条钢铁长龙,蜿蜒着踏出长城那饱经风霜的隘口时,迎接他们的,正是这位君王盛大的、却毫无礼遇可言的欢迎仪式。

“驾!”

常遇春勒住胯下那匹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的“踏雪乌骓”。这匹跟随他南征北战、人马合一的宝马,此刻也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仿佛在抗议这刺骨的寒意。常遇春眯起那双在战场上被誉为“鹰眼”的眸子,目光穿透风幕,投向远方。

天与地,在这里被一道苍茫的灰线无情地缝合。视线所及之处,再无城墙、屋舍、炊烟,只有一片被秋色染透的、无边无际的枯黄。那黄色,不是丰收的喜悦,而是一种生命燃尽后的悲壮,如同被一场燎原野火席卷过后的余烬,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他身上那件百炼精钢打造的明光铠,在阴沉压抑的天空下,反射着冷硬而孤寂的光泽。甲胄的冰冷,尚能抵御,可那股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意,却无孔不入,顺着每一个毛孔,直抵五脏六腑。

“他娘的……这鬼地方,怕不是阎王爷的放马场!”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风中炸响,带着浓重的浙江口音。

副将李文忠催马赶到常遇春身边,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儒雅笑容的脸,此刻被风吹得通红,眉毛上甚至挂了一层细小的沙尘。他费力地拉了拉被风吹得如同战旗般猎猎作响的披风,苦笑道:“大将军,咱们出来三天了,别说元军的影子,连根狼毛都没瞧见。这风再这么吹下去,兄弟们没被敌人砍死,先被吹成干尸了。咱们的粮草……还能撑多久?”

李文忠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深入草原作战,粮草补给便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们携带的军粮,在这样高强度的行军和恶劣环境下,消耗得比预想中快得多。

常遇春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远方那片模糊的地平线,仿佛要在那片枯黄中看出一朵花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喧嚣的河面,瞬间压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入李文忠耳中:“文忠,别光看,用你的鼻子,闻闻这风里的味道。”

李文忠一愣,满脸的不可思议。在这鬼地方,除了沙子和马粪,还能有什么味道?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大口气。下一刻,他便被那股混杂着沙土、腐草和某种不知名腥臊的气味呛得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眼泪都飙了出来。

“咳咳……将军!您就别拿小的开涮了!除了沙子,就是一股子……一股子牛羊粪沤了半年的骚味儿!还有……还有点死人骨头的腥气!”他一边咳,一边抱怨。

常遇春的嘴角,却在这时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穿透力的笑意。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戏谑,反而带着一丝顶级猎人终于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与冷静。

“你说对了一半。”他缓缓转过头,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在昏暗天色下亮得惊人,仿佛能刺穿这层层叠叠的风幕,直视草原的内心,“文忠,你闻到的牛羊粪骚味,很新鲜,说明不久前有大群的牲畜经过。那股子腥气,也不是陈年旧骨,而是……血腥味,很淡,淡得几乎要被这风吹散了,但它确实存在。”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笃定:“而且,除了这些,还有一种味道……恐惧的味道。元军的残部,就像一群被我们打断了脊梁骨的饿狼,他们不敢再集结,也不敢逃得太远。他们只会躲在这片草海的某个角落里,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舔舐伤口,喘息着,等着我们因为疲惫和焦躁而露出破绽。这风,是他们的掩护,也是我们的机会。”

李文忠怔住了。他顺着常遇春的目光望去,那片死寂的草原仿佛瞬间活了过来,每一处起伏的草坡,每一片低洼的草地,似乎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他这才明白,在常遇春眼中,这片荒芜之地,并非绝境,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变数的棋盘。

常遇春并非天生嗜血的屠夫。他出身农家,深知百姓疾苦。只是,生逢乱世,身负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知遇之恩,他别无选择。身为大明的第一战神,他的使命,就是用自己的铁蹄和战刀,为大明王朝扫清一切潜在的威胁,为身后的亿万百姓,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和平长城。对他而言,战争是一门残酷的艺术,而这片苍凉的草原,就是他即将挥毫泼墨的巨大画卷。只是,这画卷的底色,未免太过悲怆。

“传令下去,”常遇春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全军收缩阵型,以‘三才阵’缓行。斥候营再放出去三十里,呈扇形探查,重点寻找水源和新鲜的马蹄印、粪便。记住,我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我们是来打狼的!打狼,就得有比狼还足的耐心!”

“是!”李文忠精神一振,大声应诺,随即打马离去,传达将令。

行军的艰苦,远超出了这支百战之师的想象。

白日里,天空像一块褪了色的蓝布,太阳挂在上头,却吝啬地不给一丝暖意,反而像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支在草海中挣扎的军队。寒风与烈日交替肆虐,将士们口干舌燥,嘴唇干裂得如同龟裂的土地,每说一句话,都会牵起一阵刺痛。汗水刚一浸湿内甲,便立刻被寒风吹透,那滋味,如同有人用冰冷的铁针在皮肉上穿刺。

到了夜晚,气温更是骤降,仿佛瞬间从初秋坠入了严冬。薄薄的牛皮帐篷在这呼啸的北风中,脆弱得像一张纸,被吹得噼啪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士兵们只能几个人挤在一起,裹着单薄的被子,在冰冷坚硬的草地上蜷缩着入睡。午夜时分,许多人会被冻醒,只能睁着眼睛,听着帐外鬼哭狼嚎般的风声,默默地计算着离天亮还有多久。

水源,成了比敌人更可怕的敌人。沿途找到的几个小水洼,水质苦涩不堪,喝下去仿佛在吞咽一把沙子,还带着一股腐烂水草的腥臭。许多士兵喝了之后,开始腹痛、腹泻,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常遇春没有搞任何特殊。他的中军大帐,和士兵们的帐篷一样,在风中摇摇欲坠。他吃的,是和士兵们一样的、硬得能硌掉牙的军粮饼;他喝的,是同样苦涩的地下水。夜晚,他一样在寒风中宿营,只是他睡得更少。

他时常会披着那件黑色的斗篷,独自一人,像幽灵般在营地里穿行。他会走到士兵们的营帐边,掀开帐帘一角,看看他们的伤势,听听他们的抱怨。

在一个角落的帐篷里,一个名叫“狗子”的年轻小兵,因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此刻正脸色蜡黄地躺在冰冷的草地上,浑身筛糠似的颤抖。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因为脱水而嘴唇发紫,眼窝深陷。他闭着眼睛,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娘……我想喝家里的甜酒酿……甜的……”

常遇春默默地蹲下身,高大的身影将小兵完全笼罩。他解下腰间的水囊,那里面是他特意为自己留下的一点点相对干净的清水。他拧开囊盖,倒出一点清水在随身的布巾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一种与他威猛形象截然相反的温柔,轻轻擦拭着小兵干裂起皮的嘴唇。

清凉的布巾触碰到嘴唇,小兵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一丝慰藉,喃喃声也渐渐平息了。

常遇春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为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兵擦拭着。周围的几个士兵看到了这一幕,都愣住了。他们看着自己的大将军,那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常十万”,那个威严得如同神只的统帅,此刻却像一个慈爱的兄长,在照顾自己生病的弟弟。

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他们心中的寒冷、疲惫和绝望。他们默默地站起身,将自己的被子,又往狗子身上盖了盖。一个老兵,从怀里掏出半块珍藏的、已经干硬的麦饼,掰了一小块,用水泡软了,准备等狗子醒来喂给他吃。

这一刻,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激昂的战鼓,但一种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力量,却在整个营地中悄然凝聚。他们的将军,不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战神,更是那个会为他们擦拭嘴唇、与他们同甘共苦的兄长。为了这样的将军,别说是深入草原,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愿意闯一闯。

夜深人静,当整个营地都沉入梦乡(或者说,是冻得昏睡)时,常遇春偶尔也会独自一人走出营地,登上附近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