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已如铁桶般被周遇吉麾下各路兵马隐隐围住,虽未合拢,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比实质的城墙更加令人窒息。
城内粮价飞涨,人心惶惶,昔日车水马龙的街巷变得冷清,唯有叛军兵卒巡弋的脚步声和军官的呵斥声,打破着这死寂般的沉闷。
宁王府内,朱宸濠最初的狂怒已渐渐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所取代。李士实形容枯槁地跪在下方,再无一丝谋士的从容,只剩下兵败后的颓丧与惶恐。
“王爷……城中存粮,若再严格配给,或可支撑半月……但,但军心已乱,士卒逃亡日增,昨夜西城水门又有数十人缒城而下……”
朱宸濠无力地挥挥手,打断了李士实。他何尝不知局势已危如累卵?周遇吉用兵如鬼,将他各路大军或歼或溃,如今这南昌城,已是一座孤岛。他寄予厚望的北路军娄伯庆,至今被牢牢挡在赣江上游,音讯不通,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难道……天要亡我?”朱宸濠喃喃自语,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他想起自己暗中积蓄力量的那些年,想起打出“清君侧”旗号时的“万众景从”,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不!本王还有鄱阳湖!还有数万兵马!”
他猛地站起,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疯狂的火焰,“周遇吉兵力不足,他不敢强攻!只要守住南昌,等到……等到天下有变!”
这已是彻头彻尾的自我欺骗,但他需要这虚幻的希望来支撑自己不至于立刻崩溃。
吉安府,周遇吉大营。
气氛与南昌的绝望截然不同,虽依旧严肃,却透着一种大战将临的昂扬斗志。沙盘旁,周遇吉与参谋司主事蒋元化及众将正在推演最后的总攻方案。
“都督,朝廷援军先锋五千人,已抵达袁州,三日内即可与我军会师。英国公世子张仑所率京营主力,亦在旬日内可达。”蒋元化汇报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轻松。
周遇吉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锐利:“援军抵达,自是好事。然南昌城坚,宁王若拼死抵抗,我军强攻,伤亡必大。参谋司可有良策,以减少我军折损?”
蒋元化沉吟片刻,道:“下官以为,可采取‘围三阙一,攻心为上’之策。”
他指向沙盘:“我军与援军合兵后,实力大增,可于南昌东、北、西三面扎营,大造攻城器械,日夜擂鼓呐喊,施加压力。唯独空出南面,尤其是毗邻鄱阳湖的方向。”
“此非真放其生路,而是疑兵之计。南面看似空虚,实则令我水师(虽弱,亦可虚张声势)游弋湖上,另遣精锐伏于南面水道隘口。宁王若见南面生机,困兽之心必生侥幸,或可诱使其出城野战,或仓皇从水路突围。无论其选择哪条,皆比强攻坚城更为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