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片刻,谨慎答道:“督帅高见。我国东岸确有几处良港,只是…需防佛郎机人舰船袭扰。”
“哦?”
文贵放下酒杯,语气依旧平淡,“我大明水师,近来巡弋南海,倒也略有心得。若商路得通,护航之事,或可商议。”
他没有做出任何具体承诺,却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可能性——大明水师的保护。
此言一出,乃帕脸上的神色顿时郑重了许多。
宴席在看似融洽的氛围中结束。送走乃帕后,文贵脸上的温和笑容渐渐收敛。
他回到书房,立刻召来了负责与顾云卿联络的心腹。
“告诉顾佥事,暹罗使臣已至,其意甚切。着他加紧对北大年华商林七的掌控,并设法探查暹罗王室内部,主战派与主和派的势力消长,尤其是…他们对借助缅甸力量抗衡佛郎机的真实想法和底线。”
他必须知道,暹罗人究竟是想借大明之力驱虎,还是仅仅想左右逢源,甚至存着引狼入室(缅甸)的念头。
处理完南洋外交,文贵又将目光投向案头另一份来自广州的密报。王良在广州掀起的反腐风暴,他自然知晓。
他提笔给王良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只有八个字:“稳住局面,静待其变。”
他相信王良的能力和皇帝的决心,广州的蠹虫必须清除。
但此刻,他更需关注南海大局。
广州是内政,南洋是外交,内政需铁腕,外交则需绵里藏针。
站在地图前,文贵的手指从月港划过,经暹罗、旧港,最终落在那个被朱笔圈出的“满剌加”上。
佛郎机人是眼前的猛虎,暹罗、旧港乃至更远的爪哇诸国,则是可供驱策或联合的群狼。
如何驾驭这群狼,共同对付猛虎,同时又不能让任何一方坐大,反噬自身,这其中的分寸拿捏,考验的正是他这位帝国海疆统帅的智慧与手腕。
樽俎之间,暗藏机锋。
南海的棋局,在他看似平和的外交辞令与不经意间的利益许诺中,正悄然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