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京城。
费宏的京报引发的风波,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都察院几位御史的弹劾奏章就摆在他的案头,言辞激烈,斥责京报“淆乱视听,败坏士风”。
朱厚照拿起那份惹祸的京报,又看了看费宏对此事的辩解和后续处理,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费宏此人,倒是愈发老辣了,懂得借力打力。
他没有直接处置那些弹劾的御史,反而将弹劾奏章留中不发,只让王岳给费宏带了个口信:“放手去做,朕心中有数。”他知道,京报这把刀,需要保持锋芒,也需要承受风雨。些许争议,无伤大雅,反而能激起更大的水花。
案头,还有几份重要的文书。
石文义的密奏,详细汇报了锦衣卫内部革新推进情况,裁撤冗员已近尾声,海外布局稳步推进,但也坦言触及了不少旧有利益,内部暗流涌动。朱厚照批复:“除恶务尽,朕信卿能持。”
周遇吉的《西南边务长治久安疏》细化章程也已呈上,条分缕析,考虑周详,显然花费了无数心血。朱厚照仔细阅后,批注:“谋划深远,可徐徐图之。待北疆、东南稍定,即可择机试行。”
格物院徐明远与鲁胜的联名奏报,则汇报了新型炮钢“层叠复合”工艺取得突破,以及“正德甲型速射炮”小批量试制成功的消息,并附上了请求扩大生产的计划。
朱厚照精神一振,这是近日来最好的消息了。他当即批示:“有功人员,重赏!扩大生产,准!所需钱粮、人力,着工部、户部全力配合!”
处理完这些,窗外已是夕阳西斜。
朱厚照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到一种沉重的疲惫,但也有一股掌控全局、推动巨轮前行的力量感。
大明如同一架庞大而精密的机器,北疆的烽火,南洋的波涛,朝堂的争执,市舶的博弈,技术的革新…万千头绪,最终都汇聚到这座精舍,系于他一人之身。
王岳悄声进来,为他换上一杯新茶,低声道:“皇爷,杨学士在外求见,说是关于实务学堂生员授官后,各地的一些…反馈。”
朱厚照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年轻却已显沉毅的面容。
他抿了一口微烫的茶水,感受着那苦涩中的一丝回甘。
“宣。”
他放下茶杯,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新的政务,又开始了。
在这朝堂的中枢,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弈者,同时下着数盘棋,每一子落下,都可能牵动万里之外的局势。
而这“枢机万象”的重担,他必须一肩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