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筑堡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和一种异样的沉寂。
堡内街道上,京营士兵正在有条不紊地肃清残敌、收押俘虏、清点府库。
京营士卒纪律严明,对普通苗民并无侵扰,这与以往官军破城后往往纵兵劫掠的景象截然不同,让许多提心吊胆的苗民稍稍安心。
临时征用的原土司府大堂内,气氛却并非全然喜悦。
周遇吉端坐主位,虽然疲惫,但腰杆挺得笔直。
他下首左边是以孙锐为首的京营将领,右边则是刚刚入城、脸上带着征战疲惫与缴获兴奋的水西少主安疆臣及其几个主要头人。
“参军大人用兵如神,此番雷霆一击,捣毁金筑,真是大快人心!我水西儿郎亦奋勇争先,未负盟约!”
安疆臣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目光却不时扫过堂下堆放的部分缴获的珠宝绸缎。
周遇吉面色平静,举了举手中的粗瓷茶碗,以水代酒。
“安少主及水西勇士奋勇作战,牵制敌军主力,功不可没。本都会如实具表上奏,为水西及安少主请功。”
安疆臣脸上笑容更盛,随即话锋一转,指着堂下财物:“参军,按照我苗家规矩,以及战前约定,这城中的财货、粮草,是否……”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明确——要求分割战利品,尤其是那三成金筑之地的归属。
周遇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安少主,金筑虽破,然罗雄家族经营此地数十年,树大根深,其子弟、党羽尚未肃清,周边依附的小寨亦需安抚。此时谈论分割地盘、财货,是否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稳定地方,防止溃兵为祸,并借此良机,招抚周边,彻底孤立老鹰岩的杨友。”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目光扫过安疆臣及其身后眼神热切的头人:“况且,陛下与朝廷要的,是一个平定安宁的西南,而非一个分崩离析、各自为政的西南。所有土地、人口,终究需纳入朝廷册籍管理。水西此番助战之功,朝廷绝不会忘,陛下亦必有厚赏,又何必急于一时,觊觎这区区一城一地之微利?”
这番话,既点明了当下即将要开展肃清的金筑堡残余势力的现实困难,又抬出了朝廷大义,隐隐告诫水西不要有非分之想,同时再次承诺了未来的封赏。
软中带硬,让安疆臣一时语塞。
他身后的头人有些骚动,但见周遇吉语气坚决,京营诸将也面色冷峻,终究没敢造次。
安疆臣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参军所言极是,是小子孟浪了。一切但凭参军安排。”他心中虽有不甘,但也知道,此刻与兵锋正盛的京营翻脸,绝非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