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尽,黔地的寒意更甚,连日的冻雨让山路变成了覆盖着薄冰的死亡陷阱。
京营大寨内,周遇吉的眉头锁成了川字。面前炭盆的火光跳跃,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坏消息接踵而至。
绥阳卫再次告急,金筑土司罗雄似乎得到了某种保证或支援,攻势愈发猛烈,城中箭矢已尽,开始拆屋取木为滚石。
守将血书求援,言城破在即。
石阡方向的叛军彻底切断了通往湖广的驿路,一支试图打通道路的京营偏师在山谷中遭遇伏击,虽未全军覆没,但伤亡惨重,被迫退回。
更令人心惊的是,思州田氏虽未直接出兵,但其麾下几个靠近京营控制区边缘的头人,开始频繁调动部众,制造摩擦,摆出了一副随时可能介入的姿态。
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中军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连一向沉稳的参谋司军官们,此刻脸上也难掩焦虑。
“参军!绥阳卫不能丢!一旦失守,金筑叛军便可长驱直入,与杨友形成夹击之势,我军危矣!”一名副将急声道。
“分兵吧,参军!至少派一千……不,五百精锐,星夜驰援绥阳!或许还能稳住局面!”另一名将领附和。
周遇吉沉默着,目光死死盯着沙盘。
分兵?他何尝不想?但理智告诉他,这是饮鸩止渴。
京营总共八千战兵,围困老鹰岩已占去近半,维护漫长补给线又需大量人手,真正能机动的兵力不足两千。
这点兵力若再分散,不仅救不了绥阳,还可能被以逸待劳的叛军逐个击破,连大营根本都会动摇。
他想起离京前陛下的嘱托,想起京营数万将士的期望,想起自己肩上的千钧重担。
一步错,满盘皆输。
“不能分兵。”
周遇吉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如同磐石,“传令绥阳卫指挥使,告诉他,援军……没有!让他务必再坚守十日!十日之内,我必让金筑罗雄自顾不暇!若城破……我周遇吉,与他同罪!”
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周遇吉这近乎冷酷的决定震惊了。这是要放弃绥阳吗?
周遇吉没有解释,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我们都被杨友和他那些盟友牵着鼻子走了!他们四处点火,就是想让我们疲于奔命,露出破绽!破局的关键,不在绥阳,不在石阡,甚至不在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