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月港,海风虽寒,却吹不熄港口内外蒸腾的热气。
市舶司衙门的算盘声日夜不息,王良手下新增了五名算学生员,仍觉得人手捉襟见肘。
南洋的香料、暹罗的稻米、琉球的硫磺、乃至佛郎机人带来的自鸣钟和玻璃器,如同百川归海,汇聚于此。
又通过重新编组的漕运船队和新兴的民间海商,辐射至江南、京师乃至更远的内陆。
文贵站在新落成的“观海阁”顶层,这里是港口区的制高点。
凭栏远眺,港湾内桅杆如林,其中三艘格外高大的“镇海”级战舰尤为醒目。
“镇海”号已结束休整,重新披挂,率领一支由新旧船只混编的巡防舰队,游弋在通往月港的主航道上,清剿着李獠牙残部以及任何敢于觊觎这条黄金水道的海盗。
“靖海”号正在进行最后的舾装,水手们如同蚂蚁般在甲板和桅杆上忙碌。
“平海”号的巨大龙骨则在远处的船坞中静静躺着,等待着工匠们赋予它血肉。
“部堂,‘靖海’号预计开春前可下水试航。只是……炮位还空着一半。”
负责督造的刘匠头站在文贵身后,面带难色,“安东尼奥先生那边,青铜炮的铸造速度还是跟不上,熟铁炮的良品率也迟迟上不去。他说……需要更好的铁料,更需要时间。”
文贵眉头微蹙。
水师的扩张速度,超出了核心装备的供应能力。他想起西南周遇吉军报中提及的火器受潮问题,以及皇帝要求共享技术的手谕。
“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安东尼奥一人身上。”文贵转身,语气坚定,“王待诏。”
“下官在。”王良上前一步。
“从市舶司账上,再拨一笔专款。”
“其一,用于在月港本地筹建我们自己的‘铸炮坊’,选址要隐蔽,安保由顾经历负责。高薪聘请广东、福建乃至江西的冶铁、铸铜匠人,不必完全遵循西法,可集中力量,先攻关‘抬迅雷’和适合舰载的‘迅雷炮’,目标是稳定、耐用、防潮。将安东尼奥提供的‘炒钢法’、‘退火术’作为参考,但更要结合我们自己的工匠经验,摸索出适合本地条件的法子。”
“其二,将我们目前掌握的、关于火器防潮的所有方法,无论是用油布囊、木炭灰,还是检查铳管、保养火药的门道,连同改进帆索、测量航速的那些新法,整理成一套《水师器械维护辑要》。文字要浅白,配图要精细,不仅发给咱们自己的船队,抄送十份,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师陛下御前,并分送京营武备学堂和宣府杨军门处。”
“下官明白,这就去办。”王良迅速记录下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