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四年的春末,京师的朝堂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月港大捷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文贵受封太子少保的恩荣犹在眼前,一场由梁正亲手导演的风暴,已悄然酝酿至临界。
这一日,并非朔望大朝,梁正却突然升座奉天门,召集群臣。百官鱼贯而入,敏锐者已察觉今日气氛非同寻常。
御座之上的皇帝,面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丹墀下的每一张面孔。
刘瑾侍立御座之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了所以然。近来他虽觉皇帝对他似乎不如以往“亲近”,但自问将陛下伺候得舒舒服服,也未曾落下什么大的把柄。
待百官行礼已毕,梁正并未如常先议政务,而是对身旁的石文义微微颔首。
石文义会意,上前一步,展开一份早已备好的奏疏,声音洪亮,字字清晰:
“臣,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谨奏:查司礼监秉笔太监刘瑾,并其党羽……欺君罔上,贪墨国帑,结交外官,擅权乱政……其罪一,于东南月港开海事中,屡次暗中作梗,阴授意福建镇守、都司官员,阳奉阴违,克扣、拖延调拨剿匪船兵,几误军国大事!其罪二……”
一条条,一款款,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不仅涉及月港之事,更将其多年来卖官鬻爵、侵吞田产、构陷大臣等恶行一一揭露。尤其是指控他阻碍东南剿匪、意图损害朝廷每年新增数十万两税银之利,更是直接戳中了在场所有官员,尤其是户部和那些关心国用官员的肺管子!
石文义每念一条,刘瑾的脸色便白上一分,待到后来,已是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皇爷!皇爷饶命!奴婢冤枉!这都是……这都是有人陷害奴婢啊!”
然而,铁证如山,岂容他狡辩?
更让刘瑾绝望的是,接下来,都察院数名御史,如同约定好一般,纷纷出列,附议弹劾,言词激烈,直斥刘瑾为国蠹民贼!
甚至连一些平日与他有所往来的官员,此刻也噤若寒蝉,无人敢为他发声。
直到此刻,刘瑾才恍然惊觉,自己早已落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
皇帝对他的纵容,并非倚重,而是养肥了再杀!他这块“磨刀石”,不仅磨砺了文贵等干吏,更将自己磨成了天下人皆曰可杀的众矢之的!
梁正高踞御座,冷漠地看着台下这场由他一手促成的“表演”。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
刘瑾的利用价值已然榨干,其恶行积累的民愤与官怨也已至顶峰,此时收割,正当其时。不仅能肃清宫闱,更能借抄没其庞大贪腐所得,充盈近乎枯竭的太仓银库,为后续更深入的改革提供血源。
“刘瑾,”梁正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嘈杂,“尔深受国恩,委以重任,不想竟敢如此负恩枉法,蠹国害民!石文义所奏,尔还有何话说?”
“奴婢……奴婢……”刘瑾瘫软在地,语无伦次,他知道,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