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贵端坐堂上,目光平静地审视着张琏。他岂不知张琏心思?无非是想借此机会,重新掌握武装,甚至可能在战场上保存实力,左右逢源。
“张协守忠勇可嘉,本部堂心领了。”文贵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然,剿匪大事,需统筹谋划,不可轻动。陈国辉盘踞蛇蟠岛多年,根深蒂固,地形险恶,强攻恐中其埋伏。此事,容后再议。”
他拒绝了张琏,但并未把话说死。他要吊着张琏,既要利用其熟悉敌情的价值,又要将其牢牢控在掌心,不给他任何坐大的机会。
张琏碰了个软钉子,面上恭敬退下,心中却愈发焦躁。
文贵的谨慎与强大控制力,让他感到棘手。而顾云卿那边“泄露”的消息,又让他觉得有机可乘。一种急于破局、不甘久居人下的躁动,在他心中蔓延。
数日后,一个深夜。一条黑影悄悄潜出张琏宅邸的后门,试图将一封密信送往城外。然而,他刚转入一条暗巷,便被几名如鬼魅般出现的锦衣卫力士捂住口鼻,无声无息地放倒。密信被搜出,迅速送到了顾云卿手中。
信是写给陈国辉麾下一个小头目的,内容隐晦,但大意是询问陈国辉近况,并暗示若朝廷“逼迫过甚”,或可“另寻出路”,希望能“重修旧好”。
顾云卿看着这封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只是命人将送信者秘密关押,并仿照其笔迹,另写了一封内容无关痛痒、只是问候平安的信,派人按原路径送了出去。
“蛇,已经探出头了。”顾云卿在发给皇帝的密报中写道,“张琲确有反复之意,已尝试与陈国辉联络。臣已处置,暂未打草惊蛇。是否收网,请陛下圣裁。”
紫禁城中,梁正看着顾云卿的密报,以及随附的那封仿造信副本,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果然按捺不住了。’他心中毫无意外,‘也好,让他去和陈国辉勾连吧。这潭水,越浑越好。’他提起朱笔,在顾云卿的密报上批阅道:“知晓。暂且纵之,详查其联络网络与具体图谋。待其迹彰,方可名正言顺,一网成擒。文贵处,不必通报。”
他放下笔,目光幽深。张琏的异动,早在他意料之中,甚至是他某种程度上默许和引导的结果。他要的,就是一个能彻底解决张琏这个隐患的、无可指摘的理由。而现在,这个理由正在慢慢浮现。
文贵在明处铸剑,顾云卿在暗处布网,张琏在蠢蠢欲动中一步步走向深渊,而陈国辉,则是那个即将被用来祭旗的目标。
梁正走到殿外,仰望星空。东南的棋局,正按照他的意志,一步步走向高潮。他期待着,当文贵的新刃磨利,当顾云卿的罗网收紧,当所有的明礁暗流都暴露在他眼前时,那石破天惊的一击。
“朕,等着你们。”他轻声自语,夜风吹动他的衣袂,如同命运的帷幕,正在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