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喜庆气氛,如同暖流,自然也无可避免地淌入了紫禁城的另一处核心——仁寿宫。
张太后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舒心。自皇帝登基,尤其是漕运整顿案厚,将她两个兄弟——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伯张延龄削爵之后,她与皇帝儿子之间,便似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冰。
她心疼弟弟,更气恼皇帝的不留情面,母子间往日的亲昵淡了许多,平日里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皇帝鲜少踏足仁寿宫。
如今,中宫一举诞下龙凤胎,消息传来,张太后正由宫女伺候着用早膳。她执着银箸的手顿了顿,脸上神色复杂难辨。
有作为祖母的本能喜悦,也有因与皇帝隔阂而生出的几分疏离与尴尬,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夏皇后这个儿媳竟有如此福气的淡淡酸意。
她沉默地用完膳,漱了口,由宫女扶着走到窗边的暖炕上坐下,望着窗外萧索的庭院,久久不语。
贴身伺候的老宫人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坤宁宫那边……您看,这贺礼……”
张太后回过神,轻轻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是皇帝的嫡子嫡女,是大明的皇嗣,是她名正言顺的孙儿孙女。于国于家,她这个皇祖母都不能没有表示,否则,落在朝野上下眼中,成何体统?
“准备一下吧。”张太后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恢复了平日的威仪,“按制,不,比制再加三成。哀家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对当年仁孝皇后赏下来的羊脂白玉长命锁,质地极好,寓意平安康健,找出来,给两个孩子戴上。”
她顿了顿,补充道:“再开哀家的私库,选些上用的软缎、细棉布,给皇后做衣裳,她此番辛苦了。另外,将前年暹罗进贡的那对红宝石耳珰,还有那尊赤金嵌八宝的送子观音像,一并送去坤宁宫。”
这份贺礼,可谓厚重至极。既符合她太后身份的尊荣,也暗含了对皇后“有功于社稷”的肯定,更寄托了对孙辈的祝福。
“是,奴婢这就去办。”老宫人连忙应下,却又迟疑道,“娘娘,您……是否要亲自去坤宁宫看看?”
张太后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平淡:“皇后需要静养,哀家就不去扰她了。你带着人,替哀家好好把贺礼送去,话……也说到就是了。”
她终究还是拉不下脸,主动迈出那一步。母子之间的裂痕,并非一次添丁之喜就能轻易弥合。
很快,仁寿宫的赏赐队伍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坤宁宫。
为首的正是张太后娘家就跟着的老宫人,她恭敬地向皇帝和仍在休养的夏皇后转达了太后的祝福关怀与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