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的平静,终究是表面的。
就在《税政新编》正式颁布的第三天清晨,数十名商贩模样的人,簇拥着几个看似义愤填膺的领头者,聚集到了海防公所衙门外。
他们并未携带器械,也未高声叫骂,只是沉默地跪在门前,手中高举着用白布写就的“冤”字,气氛压抑而诡异。
“请文部堂收回成命!”
“新规严苛,我等小本经营,实难存活!”
“求部堂给条活路!”
零星的哀求声响起,很快便连成一片。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开始露出同情之色,而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有心人,则暗自得意,等待着事态扩大。
衙役上前驱赶,却收效甚微。这些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以这种“悲情”的方式,逼迫文贵让步。
海防公所内,幕僚匆匆来报,面带忧色:“部堂,外面聚了不下百人,皆是些小商贩模样,言词恳切,围观者众。若强行驱散,恐落人口实,于部堂清誉有损啊!”
文贵端坐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支狼毫笔,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慌什么?”他淡淡道,“他们既然要演这场戏,我们便看着。顾经历那边,准备好了吗?”
“顾经历传话,一切就绪,只待部堂号令。”
“嗯。”文贵放下笔,站起身,整了整衣冠,“走吧,随本部堂出去看看。”
他并未摆出全副仪仗,只带了寥寥几名亲随,缓步走出衙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他的出现,让现场的嘈杂声为之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诸位乡邻,”文贵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有何冤情,可派代表,上前陈说。本部堂在此,定当依《大明律》及市舶司《则例》,秉公处置。”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干瘦汉子,似乎是领头者,闻言抬起头,涕泪横流地哭诉道:“部堂大人明鉴啊!小的们只是做些针头线脑的小生意,以往还能勉强糊口。可这新规一出,税吏盘查甚严,稍有不合便要罚银,这……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哦?”文贵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做的何种生意?货值几何?因何被罚?”
那汉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只说自己是卖杂货的,具体数目却说不清楚,只一味强调新规严苛。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忽然一阵骚动。只见顾云卿带着几名锦衣卫力士,押着三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面如死灰的人,分开人群,径直走到了台阶下。
那三人,赫然是前几日被顾云卿暗中监控、负责煽动此次“请愿”的核心胥吏和两名被收买的混混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