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当他拿到那份设计精美、汉葡双语、盖有市舶司大印的完税凭证时,更是啧啧称奇。
“总督阁下,”席尔瓦这次见到文贵时,态度恭敬了许多,“月港的秩序,令人惊叹。我返回满剌加后,定会向同行们宣扬此地的公平与高效。”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道,“关于之前提及的火炮贸易……不知总督阁下是否还有兴趣?我国有一种更轻便的‘鹰炮’(Falet),或许更适合装备贵方的巡海船只。”
规则的建立,不仅带来了内部的秩序,也开始赢得外部的尊重,甚至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贸易”机会。
文贵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此事关乎军械,需禀明朝廷,依律办理。不过,贵方的诚意,本部堂会如实上奏。”
而在遥远的北疆,孙铁柱的“锐士哨”已俨然成为宣府镇的“明星”。杨一清雷厉风行,很快从各营抽调精锐,组建起了“试锋营”的骨架,由孙铁柱暂代管带,负责初期操演。
张秀才则被杨一清留在身边,参与军务筹划,其依据数据和分析提出的几条关于烽燧布置和哨探轮换的建议,让老总督大为赞赏。
新旧两种力量,在边关开始了碰撞与融合。一些边军老将对“迅雷铳”爱不释手,却对那些内务条例和定时操练叫苦不迭;而孙铁柱则虚心向边军请教识别马粪、判断敌踪的战场经验。
一种不同于以往、更具活力和潜力的新气象,正在这支五百人的试点部队中孕育。
《京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来自南北两端的变革气息,连续刊发文章,将月港的透明税政与北疆的“试锋营”并称为“新政双璧”,论述其对于“富国”与“强兵”的深远意义。
朝堂之上,随着月港税银的持续稳定输入和北疆试点初见成效,户部尚书韩文的腰杆似乎也硬了不少。
在又一次关于某项支出的争论中,他竟也学着杨廷和的样子,搬出了数据对比,虽略显生涩,却也让刘瑾一系的官员一时语塞。
皇帝梁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过多干预,只是偶尔在奏疏上留下“知道了”、“依议”等简短的朱批。
但他心中清楚,由他亲手播下的种子,正在帝国看似板结的土壤下,顽强地生根、发芽,并开始悄然改变着这片土地的模样。
新尺已然落下,丈量着税收,丈量着军功,更在丈量着一个古老帝国迈向新生的脚步。
这脚步虽缓,却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