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接过一看,上面用清晰的表格和“天竺数字”,对比了维持一支五百人旧式边军与一支同等规模、装备“迅雷铳”的新军,在同等时间内(五年)的耗费与预期战力评估。
旧式边军,耗费主要体现在固定的粮饷、军械损耗(以刀弓为主,损耗慢但威力有限),其战力提升有限,且难以应对大规模、高强度的虏骑冲击。
而新式“试锋营”,初期投入巨大(主要是火器购置),但后续维持费用(弹药、火器维护)相对可控。更重要的是,其预期战力,尤其是在防御和小规模出击方面,远超旧军数倍!账目最后甚至估算,若“试锋营”能有效遏制虏骑袭扰,减少边境百姓损失及被动防御的军事开支,其长期“收益”将远超投入!
“这……这是将兵法与算学合为一体了?”韩文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有人用如此精细的算学方法来评估军事投入的效益。
杨廷和正色道:“韩部堂,陛下常言,‘数据不会骗人’。月港开海,初期亦有投入、有非议,然短短数月,其利已现!强军之道,亦然。若因吝惜一时之费,而错失强军固边之机,致使虏骑肆虐,百姓遭殃,届时耗费何止十倍百倍?此乃省小钱而误大事也!”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沉痛:“况且,北疆安危,关乎社稷!若边关有失,纵有金山银山,又有何用?”
杨廷和这番基于数据、着眼于长远的“投资论”,如同一声惊雷,震得户部堂内鸦雀无声。就连刘瑾,也被这新颖而有力的论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惯用的“祖制”、“靡费”等说辞,在冰冷的数据和清晰的利弊对比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韩文沉吟良久,看着手中那份颠覆他认知的账目,又看了看月港那份沉甸甸的税单,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杨阁老……言之有理。”他转向刘瑾,语气变得坚定,“刘公公,国库虽艰,然事关边防大计,不可因噎废食。杨总督所请‘试锋营’之费,户部……准了!便从月港新近解来之税银中,优先拨付!”
刘瑾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杨廷和与韩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然。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
改革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利益的重新分配和旧势力的疯狂反扑。
算盘与刀剑,在这帝国的庙堂之上,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精打细算的理财,不再仅仅是维持运转,更是为挥向敌人的利剑,提供最坚实的锻造之力。
一场围绕“钱该怎么花”的更深层次博弈,已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