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港的刀光剑影与朝堂的暗流涌动,似乎暂时被隔绝在了京西大营的高墙之外。
然而,那场演武胜利所带来的变革动力,却在此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凝聚。
周遇吉站在新辟的“武备学堂”校场上,望着台下数百名席地而坐、眼神中混合着渴望与茫然的军官。
他们中有京营的老行伍,有边镇轮训而来的悍卒,甚至还有少数通过“实务科”选拔上来的年轻书生。
此刻,他们统一穿着新配发的靛蓝色作训服,虽略显杂乱,却已有了一丝新军的雏形。
“今日,不讲弓马骑射,不讲排兵布阵。”周遇吉的声音洪亮,压过了场下的窃窃私语,“今日,只讲此物!”他猛地一挥手,两名亲兵小心翼翼地抬上来一个用红布覆盖的物件。
红布掀开,露出一门闪烁着冷冽寒光的金属造物——炮身细长,结构精巧,与明军传统的厚重火炮截然不同。正是西苑格物院依据月港送回的佛郎机炮,结合工部匠作经验,呕心沥血仿制、改良而成的“正德一式迅雷铳”!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许多老军官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形制的火器。
“此铳,重不及旧式大将军炮三分之一,发弹迅疾,可于呼吸间连发五至七次!”周遇吉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自月港血战可知,海盗之舟,亦赖西夷火炮之利!我大明新军,若仍固守旧器,如何御敌于国门之外?如何扬威于四海之内?”
他没有空谈大义,而是将血淋淋的现实和更具威力的武器直接摆在了这些职业军人面前。
效果是显着的,台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那“迅雷铳”牢牢吸住,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然!利器需良法驾驭!”周遇吉话锋一转,“从今日起,武备学堂增设‘火器营’编制,专司操演此铳及后续新式火器!所有军官,需分批受训,通晓其性,熟练其法!半月后,本校场将进行首次实弹操演,优者重赏,劣者……淘汰!”
“淘汰”二字,让所有军官心中一凛。他们明白,这不是玩笑,京营新军的规矩,与过去混日子的卫所天差地别。
几乎在周遇吉于武备学堂立威的同时,一封来自宣大总督杨一清的密信,经由英国公张懋之手,转到了皇帝梁正的案头。
信中,杨一清并未过多客套,直接写道:“……闻京营新军演武之胜,心向往之。然北虏铁骑,来去如风,非江南演武可比。臣斗胆,恳请陛下准京营新军,抽调一哨(约百人)精锐,携其参谋、器械,赴宣大边镇轮训。一则,以实战砥砺新军锋芒;二则,可使边军观摩新法,互通有无;三则,若新军战法、器械确有其效,亦可于九边逐步推行,此乃固国之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