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是在明确无误地释放信号:刘健的时代正在过去,他杨廷和需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甚至……做好接替的准备。
“臣……谨记陛下教诲,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为元辅分担。”杨廷和深深一揖,后背已然渗出细密冷汗。
他知道,自己已被这位年轻的皇帝推到了风口浪尖,再无退路。
也就在同一天,几位平日里与刘健关系较为密切的科道言官,或是收到了都察院内部“关切”的提醒,或是家中子弟在铨选、升迁上遇到了些“意料之中”的小小挫折。
这些信号微弱而隐蔽,却精准地传递出一个信息:紧跟刘健,并非明智之举。
夜幕降临,刘健独自坐在书房里,连平日最喜翻阅的典籍也看不进去。太医下午刚来请过平安脉,言辞恳切地建议他“静养为宜,切勿过度劳神”。
皇帝通过司礼监赏赐的珍贵药材还摆在桌上,太医院院使亲自叮嘱用药方法的关怀言犹在耳。
一切都显得那么仁至义尽,那么体恤老臣。
可正是这种无处不在的“体恤”,让他感到一种深刻的寒意。
他回想起白日里与一位门生旧吏的私下交谈,对方隐晦地提及,如今朝中风向已变,陛下锐意进取,若一味固守,恐于己身清誉乃至家族前程有碍……
刘健不是恋栈权位之人,但他有他的政治理想和操守。
他坚持认为,骤变的风险远大于收益。然而,现实是,他坚持的“稳定”,正被皇帝和越来越多的人视为“阻挠”。
他就像一艘试图逆流而上的旧舟,不仅自身难以前行,还可能被汹涌的浪潮拍得粉碎。
‘陛下……这是要让老夫自己知难而退啊。’
他望着跳动的烛火,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不甘与了然的复杂笑容。
皇帝的推力,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让他避无可避。
他意识到,或许,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不仅是为了个人荣辱,也是为了……某种他依然坚持的体面,以及或许还能为这个操劳一辈子的国家,在最后,尽一份力的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