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无力感,如同这文华殿内沉滞的空气,紧紧包裹了他。
他感觉自己像一艘正在偏离熟悉航道的旧船,掌舵的年轻人充满锐气,目标明确,却似乎不太在意这艘船本身的构造是否能承受得住远航的风浪。
与此同时,司礼监值房内,刘瑾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盅参汤捧到御前。
“皇爷,您批阅奏章辛苦了,用点参汤提提神。”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谄媚笑容。
朱厚照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一份密报上——那是文贵关于沿海私港及海商势力的初步调查摘要。
刘瑾觑着皇帝的脸色,状似无意地低声道:“皇爷,奴婢方才听说,刘阁老近来似乎精神不济,今日在文华殿,对着几份寻常文书发了半晌的呆……许是年事已高,这繁重的阁务,有些力不从心了。”
朱厚照翻阅密报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刘瑾那张白净微胖的脸。
刘瑾的心思,他岂会不知?无非是想借机打压文官,尤其是刘健这等难以掌控的老臣,以便他司礼监能攫取更多权力。
“刘先生是三朝元老,为国操劳,偶有疲态也是常情。”朱厚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去太医院传朕口谕,让他们派最好的太医,定期去刘先生府上请平安脉,务必要保证元辅安康。”
“是,是,奴婢遵旨。”刘瑾连忙躬身,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掩饰过去。
皇帝没有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反而表现出了对刘健的关怀,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待刘瑾退下后,朱厚照才放下密报,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借刀杀人?刘瑾这奴才,倒是打得好算盘。’他心中清明如镜。
他确实需要调整内阁,需要更有执行力的首辅来推动改革,但这绝不意味着他要依赖宦官集团,更不可能让刘瑾之流趁机坐大。那无异于饮鸩止渴。
历史上朱厚照的结局,他时刻引以为戒!
权力必须平衡,阉宦、文官、勋贵,乃至即将可能崛起的新兴力量,都需要在他的掌控之下,形成新的、更有利于推进改革的动态平衡。
刘健的离去,必须是体面的,是“自愿”的,是朝野都能接受的“自然更替”,而不能是他这个皇帝刻薄寡恩、驱逐老臣。
这既是为了维护朝局稳定,也是为了他自身的安全和名声。
他重新拿起朱笔,在一份关于边镇军饷的奏疏上批阅起来,心中已然有了下一步的盘算。对刘健,需要再加一把力,一把温和却难以抗拒的力。
而这把力,不能由他亲自来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