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场上的形势已经开始变化。“蓝军”的数股游骑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加快了袭扰的频率,不断从不同方向冲击着“勇字营”的前沿哨位和侧翼,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勇字营”的士卒们依靠严酷训练形成的本能,结阵防御,阵型虽未散乱,但在对方灵活凶狠的打击下,已显露出几分狼狈,前出的小队接连“受损”(按规则退出演练),士气受挫。
观阅台上,一些勋贵和武将出身的大臣们已经开始低声议论。
“看,新军还是嫩了点,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周遇吉练兵是狠,可这临阵应变……看来光狠还不够啊。”
保定侯梁玺更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似乎对麾下儿郎的表现颇为满意。
首辅刘健眉头微蹙,看向身旁的英国公张懋。
张懋花白的眉毛下眼神沉静,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尚未见真章。”
朱厚照端坐于伞盖之下,面容平静,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目光越过纷乱的战场,落在那座小小的参谋帐以及刚刚冲出的张秀才身上。
“参将!”张秀才的声音因急促而嘶哑,他将指令笺高高举起,“卑职判断,敌军主攻方向在左翼缓坡之后!意在侧击我中军!建议即刻启用戊号预案,调整左翼部署!请参将定夺!”
所有的压力,瞬间汇聚于周遇吉一身。是将士的期待,是皇帝的审视,是朝臣的质疑,更是他对这数月来呕心沥血搭建的新体系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否。
他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目光如电,快速扫过上面潦草却逻辑清晰的判断与建议。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着前方不断传回的战报,以及自己对战场态势的直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观阅台上的议论声,战场上箭矢的呼啸声,似乎都远去了。
一息,两息,三息……
周遇吉眼中猛地爆出一团决绝的精光,再无半分犹豫,他转身,声如洪钟,清晰地传遍将台乃至整个前军:
“传令!全军依戊号预案,变阵!”
“左翼弩手,前出至缓坡棱线后,集中火力,覆盖洼地出口!”
“骑兵预备队,隐蔽接敌,听号令截击!”
“中军各队,向右翼梯次配置,巩固阵地!”
命令既下,旗号翻飞,鼓角争鸣!“勇字营”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略显生涩,却异常坚定地执行着这突如其来的转向。
阵型流动,部队调动,一股无形的张力在整个演武场上弥漫开来。
观阅台上,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在那片看似平静的左翼缓坡区域。
皇帝朱厚照敲击扶手的动作停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
首辅刘健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英国公张懋的嘴角,则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风暴,即将在那片洼地之后酝酿成形。
周遇吉的豪赌,能否押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