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日头毒,要不回宫歇息?”张永低声劝道。
“不必。”朱厚照摆摆手,目光依旧紧盯着远处,“朕要亲眼看看,这支新军的‘魂’,能不能练出来。”
他看到,在队伍的前端,是祁山等边军军官和部分本就骁勇的京营士卒,他们步伐稳健,速度均匀。
而在队伍的中后段,混乱开始加剧。这时,周遇吉带着几名西苑护卫,骑着快马,在队伍两侧来回奔驰,大声呼喝着,督促落后者,并将几个实在跑不动、瘫倒在地的士卒记下名号。
“那个穿蓝色号衣,落在最后的胖子,”朱厚照指着远处一个踉跄的身影,“查一下,是谁的关系塞进来的。”
“奴婢记下了。”张永连忙应道。
这场越野跑,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京营光鲜外表下的腐朽与虚弱,也让朱厚照更加坚定了彻底整顿京营的决心。这支“教导队”,就是他插入京营躯体的一把手术刀。
当最后一名士卒连滚带爬地冲回校场终点时,日头已经偏西。
所有人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周遇吉面无表情地宣读了最后一百人的名单,果然,其中大半都是些有背景的“关系户”。
当晚,校场旁的临时营区内,那最后一百人果然只能看着旁人碗里的肉,自己啃着干粮,垂头丧气。
而表现最优异的祁山等前十人,则被朱厚照亲自召见,赐下御酒,勉励有加。
消息传开,整个教导队的气氛为之一变。所有人都明白,皇帝是动真格的了,在这里,背景无用,唯有实力才是硬道理。
这只是开始。
随后的日子里,队列训练要求站如松、行如风,一个转身动作不合格,全队陪练到深夜;弓弩火器射击,不仅要准,还要快,装填速度慢了半分,便是教官的厉声呵斥;小队战术配合,更是要求默契无间,一人失误,全队受罚。
而晚上的文化课,对于许多大字不识的粗汉而言,简直比跑二十里路还要痛苦,但在“考核不合格者剔除”的铁律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跟着先生咿咿呀呀地认字。
辛苦,严苛,但无人敢抱怨。因为皇帝几乎每隔一两日便会亲临校场,有时是清晨,有时是午后,默默地观察,偶尔会亲自纠正某个士卒的持弩姿势,或是询问小队战术的构想。
这种关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鞭策。
朱厚照深知,练兵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用兵。
在教导队训练步入正轨后,他给杨一清去了一道密旨,要求其在宣大地区,以“清剿小股扰边鞑靼”为名,组织数次小规模的实战演练,让那些经过强化训练的“试点”部队见见血,检验训练成果,并再次选拔实战中表现突出的军官,秘密报送京师。
军权的布局,如同编织一张大网,以京营教导队为核心,以边镇试点部队为外延,以忠诚的中下层军官为节点,正在悄无声息而又坚定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