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谈完,气氛轻松了不少。朱厚照想起微服时所见流民惨状,心中感慨,便道:“如今已是深冬,京中想必亦有贫苦无依者。朕意,由宫中节省些用度,拨出一笔银钱,购置些米粮、棉衣,以皇后名义,在城外设几处粥棚,略尽心意。望舒以为如何?”
这既是慈善,也是为皇后积累贤名,更是借此观察京城底层民情的一个窗口。
夏望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她本性善良,对此等善举自然赞同,更感佩皇帝能想到此节。“夫君仁德!此乃莫大善举,臣妾当亲自督促,使皇恩浩荡,泽被孤寒。”
“不必亲自操劳,吩咐可靠宫人、内侍去办即可,你总揽其成。”朱厚照叮嘱道,“规模不必过大,务求实效,避免虚耗。具体如何操办,你可与…与司礼监张永商议,他办事尚属稳妥。”他再次绕开了刘瑾,选择了相对低调的张永。
“臣妾遵旨。”夏望舒记下。她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对身边宦官的不同态度,这其中的微妙,她需细细体会。
又闲谈片刻,朱厚照方起身离去。夏望舒送至宫门,望着皇帝消失在宫道尽头的背影,心中波澜微起。
今日这番交谈,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了皇帝夫君隐藏在沉稳外表下的雄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
他似乎在筹划着什么,而自己,已被他纳入这盘大棋之中,成为一个虽不处于风口浪尖,却至关重要的稳定因子。
她回到殿内,吩咐宫女:“去将内府尚宫局的账册,还有各宫月份用度取来。”既然陛下赋予重任,她需尽快熟悉一切,将这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方能不负所托。
与此同时,朱厚照回到乾清宫,立刻召见了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王岳。
与对待刘瑾的利用与戒备不同,对王岳这位历经数朝、相对持重的老太监,他表现出更多的尊重。
“王伴伴,”他开门见山,“朕观近年光禄寺开支浩大,其中用于采办宫中奢侈之物、宴饮游乐者颇多。
先帝在时,崇尚节俭,朕初登大宝,亦当效仿。你持朕手谕,传旨光禄寺,自明年起,一应用度减省三成,尤其那些虚华无用的采办,能省则省。节省下来的银钱,朕另有用处。”
他要开始收紧自己的钱袋子,为未来可能需要的改革投入积累资金。
削减宫廷开支,是最直接也最不会引起朝臣剧烈反对的方式,甚至可能赢得清流赞誉。
王岳微微一愣,随即躬身道:“老奴遵旨。陛下躬行节俭,实乃天下表率,老奴定当督促光禄寺严格执行。”他心中虽讶异于皇帝突然的“节俭”,但此举符合儒家明君规范,他自然支持。
处理完这两件事,朱厚照才将注意力放回朝政。
他拿起一份杨廷和关于江南漕运弊端的奏疏,仔细阅读起来。微服所见漕关胥吏的贪酷,与奏疏中指出的问题相互印证。
他知道,是时候在朝堂上,落下他调研后的第一子了。目标,就选在这牵扯众多、积弊已深的…漕运之上。以此为切入点,既能整顿吏治,疏通经济命脉,也能进一步试探各方势力的底线与反应。
坤宁宫与乾清宫,帝后二人,虽处不同位置,却已开始为这艘帝国的巨轮,调整着航向。
而风暴来临前的平静,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