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市委会议室那盏刺目的水晶吊灯上。2025年的初夏,那个关于老旧工业园区改造的专题会议开了整整六个小时。
他握着保温杯站起身,想要总结发言,却只觉得胸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再度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医院纯白的天花板,而是绣着繁复龙纹的明黄帐幔。
一股淡淡的檀香(实际是龙涎香,但是梁正为官清正,并未接触过这些,误以为是檀香)萦绕在鼻尖,身下是触感细腻柔软的锦褥。
梁正艰难地转动脖颈,环视四周。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宫殿,雕梁画栋,陈设着古朴大气的紫檀木家具,多宝格上摆放着玉器、瓷瓶。
一侧的窗棂半开,窗外是渐沉的暮色和层层叠叠的琉璃瓦屋顶。
“这…是哪里?”他试图开口,发出的声音却异常年轻沙哑。
他抬起手,看到的是一只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却显然属于少年的手。
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洪流猛地冲入脑海,伴随着剧烈的头痛,让他蜷缩起来。
朱厚照…朕…大明…正德皇帝…登基…无数记忆碎片闪烁着,他,梁正,一个在地方执政近二十年,时年四十五岁的市委书记,竟然变成了大明正德皇帝,朱厚照!
这个在历史上以“荒唐”、“顽劣”着称的少年天子,此刻,刚刚继位不久,年仅十五岁。
“皇爷?您醒了?”一个略带尖细又充满惊喜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紧接着,一个身着绯色贴里,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轻手轻脚地掀开帐幔,脸上堆满了小心翼翼的笑容,“皇爷可是要起身?奴才刘瑾伺候您。”
刘瑾!八虎之首,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权阉!梁正的心脏猛地一缩,但市委书记多年养成的处变不惊让他瞬间压下了所有惊涛骇浪。
他深吸了一口气,模仿着记忆中朱厚照那略带惫懒又不容置疑的语气,嗯了一声,在刘瑾的搀扶下坐起身。
“什么时辰了?”他问道,声音平静,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刘瑾那张谄媚的脸,以及殿内其他几名屏息静气、跪伏在地的小火者。
“回皇爷,申时刚过。”刘瑾一边熟练地替他披上明黄色的龙纹常服,一边回道,“司礼监王公公方才遣人送来了几份紧要的票拟,说是需要皇爷批红。您看…”
“搁那儿吧,朕待会儿看。”梁正摆了摆手,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任由内侍为他梳理头发。
铜镜里映出一张尚带稚气,却眉目疏朗、鼻梁高挺的面容,与自己前世那张因操劳而早生华发的脸截然不同,只有那双眼睛,深邃沉静,依稀还能找到一丝属于梁正的影子。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不仅仅是身份的改变,更是时代与环境的巨变。
从现代化的市委大楼到这森严压抑的紫禁城,从主持一方发展的地市主官到口含天宪的帝国君主,这其间的跨度,超乎想象。
“母后那边今日可曾传过话?”他状似无意地问道,根据记忆,朱厚照的生母张太后此刻应是宫中最重要的长辈。
“慈寿皇太后娘娘晌午时派人来问过皇爷的起居,说是若皇爷得空,可去仁寿宫坐坐。”刘瑾恭敬地回答,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梁正捕捉到了这一细微变化。
张太后…弘治皇帝的唯一遗孀,朱厚照的生母,在正德初年拥有极大的影响力,其家族张氏外戚也开始显赫。
这深宫之中,母子亲情恐怕也难免掺杂着权力与利益的考量。
“嗯,朕知道了。”
他不动声色,“传膳吧,简单些。另外,召…不,告诉谷大用,朕晚些时候要去西苑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