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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十年的释然》。(1 / 2)

深秋的黄昏,风里带着刮骨的寒意,卷起宫道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撞在朱红色的、已然贴上内廷封条的宫门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无数细碎的叹息。

慈宁宫。

这座曾经象征着后宫至高权柄、香火鼎盛、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宫殿,此刻像一头被抽走了嵴梁的巨兽,匍匐在愈发浓重的暮色里,死寂,凋零。侍卫早已撤走,只留下空荡荡的宫苑和紧闭的宫门,那上面的封条,是皇室给予这段肮脏往事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注脚。

萧绝独自一人,立于宫门之外。

他没有穿亲王袍服,只是一身素净的玄色常服,身形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苍凉。背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内腑的震荡也未完全平复,但这些肉体上的痛苦,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翻涌的万分之一。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赤红的眼眸早已褪去了昨夜的疯狂与杀意,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混杂着无尽疲惫与空茫的复杂神色。

十年了。

从他懵懂无知地跪在母妃冰冷的身躯前,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意开始,到今天,站在这里,看着害死母妃的元凶之一被彻底打入尘埃。

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支撑他活下去、支撑他在尸山血雨中搏杀、支撑他在朝堂诡谲中周旋的,除了与生俱来的责任,便是那刻骨铭心、日夜灼烧着他的恨意与不甘。他恨天道不公,恨命运无常,恨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夺走他至亲的黑手。

他无数次在梦中惊醒,脑海中是母妃病榻前苍白憔悴的容颜,是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笑意、最终却只剩下痛苦与不舍的眼眸。他发誓要找出真相,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现在,他做到了。

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丑陋得令人作呕。凶手之一,那个他曾经需要恭敬请安、口称“母后”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被邪气侵蚀、囚禁在冷宫最深处、生不如死的怪物。

恨吗?

当然恨。那恨意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即便仇人伏法,也无法轻易抹去。

但除了恨,还有一种更深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虚无。

原来,他恨了十年的“命运”,并非虚无缥缈,而是源于如此具体、如此卑劣的人心。源于那可笑的嫉妒,病态的权欲,以及那令人齿冷的、视人命如草芥的残忍。

这真相,比他想象的更加不堪,更加令人……疲惫。

母妃那样一个鲜活、温暖、与世无争的人,她的生命,她的笑容,竟然终结于如此肮脏的阴谋之下。这让他觉得,自己这十年绷紧的弦,这十年燃烧的恨,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最初那股支撑着他的、纯粹的力道。

一阵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

没有回头,通过那微弱却清晰的契约联系,他也知道是谁。

云芷。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外面罩着厚厚的狐裘,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唇上没有多少血色,走路还需要微微倚靠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枯枝做杖。她昏迷了一天一夜,刚刚醒来,不顾太医的劝阻,执意寻到了这里。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望向那座死寂的宫殿。她的目光清澈而平静,仿佛能包容下他此刻所有的混乱与荒芜。

寒风卷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她也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没有动弹。

许久,萧绝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被沙砾磨过:

“十年……我一直在想,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是如此……不堪。”

他的声音里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云芷微微侧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轮廓,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痛楚与空茫。她没有试图去安慰,也没有去评价那场肮脏的阴谋。她只是抬起没有拄杖的那只手,轻轻、却坚定地,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冰冷而僵硬的手。

她的指尖还带着伤后的冰凉,但那接触的瞬间,却仿佛有一股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暖流,透过契约,缓缓渡了过来。那不是内力,不是药力,而是一种无声的陪伴,一种超越了言语的理解。

萧绝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那僵硬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最终,却反手握住了她那微凉纤细的手指,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我曾经以为,”他继续说着,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扇宫门,仿佛在对着那冰冷的门扉倾诉,“只要找到凶手,杀了他们,母妃就能瞑目,我……也能得到解脱。”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可现在……凶手找到了,也付出了代价……为什么……我心里却像是被挖空了一块……更空了……”

云芷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很轻,却像一缕清风,试图拂去他心头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