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监感受到那目光,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王爷!王爷饶命啊!瑞王殿下饶命啊!老奴……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奴只是奉太后娘娘之命行事啊!”
“奉命行事?”萧绝撑着惊蛰剑,缓缓站直身体,尽管依旧摇摇欲坠,但那身经百战磨砺出的、尸山血海中凝聚的煞气,却让赵太监如同被勐虎盯上的兔子,瞬间僵直,连哭嚎都卡在了喉咙里。
萧绝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平静:“奉命……寻找邪术?奉命……制作这双生符和诅咒人偶?”
他每说一句,赵太监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本王母妃……德妃娘娘……缠绵病榻数年,痛苦而死……”萧绝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那压抑了十年的悲痛与恨意,在此刻化为最残忍的刑具,“是不是你……亲手将那枚子符,放到了她身边?是不是你……每日每夜,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对着这人偶,诵念那恶毒的咒文?!”
“不……不是……老奴……”赵太监还想狡辩,但在萧绝那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赤红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萧绝猛地俯身,一把揪住赵太监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几乎脸贴着脸,那浓烈的血腥味和杀意,让赵太监瞬间失禁。
“说!”萧绝的声音如同地狱的丧钟,在他耳边炸响,“本王耐心有限!你若再有一句虚言,本王现在就将你剁碎了喂狗!还有你在宫外的那个侄子一家……本王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家人!那是赵太监在这世上唯一的、也是最脆弱的软肋!
听到萧绝提及他的侄子一家,赵太监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他瘫软在萧绝手中,如同一条离水的鱼,绝望地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声响。
“我说……我说……王爷饶命……饶了我那苦命的侄子吧……”他涕泪交加,终于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
“是……是太后……是太后让老奴去做的……她让老奴去找……找国师……求取能……能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德妃娘娘的法子……”
“国师……国师就给了老奴这‘蚀魂咒’和‘双生符’的制作之法……那玉料……是太后从先帝赏赐的那块上……偷偷切下来的……交由老奴……找宫外的凋刻师傅……按照国师给的图样……偷偷凋刻……”
“那符器……必须在极阴之地……以童男童女之血混合……混合一些古怪的材料……进行‘开光’……老奴手上的烫伤……就是……就是在熬制那些材料时……不慎……不慎被溅到的……那邪火……扑不灭……生生烧出来的……”
赵太监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回忆的痛苦,他不敢看萧绝的眼睛,也不敢看那座祭坛。
“子符……是老奴……买通了德妃娘娘身边一个不得力的小宫女……趁她不备……塞进了她日常佩戴的香囊夹层里……人偶……是太后……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德妃娘娘未入宫时……穿过的旧衣碎片……让老奴……缝制的……”
“之后……之后老奴就……就按照国师吩咐……每夜子时……潜入这密室……对着人偶……诵念咒文……直到……直到德妃娘娘……薨逝……”
他说完了,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烂泥般瘫在地上,只剩下绝望的喘息。
密室内,一时间只剩下那“太后”与龙骧卫激斗的轰鸣,以及赵太监粗重而恐惧的呼吸声。
萧绝松开了手,任由赵太监瘫软在地。他站在那里,背对着祭坛和人偶,身体挺得笔直,却给人一种无比孤寂和苍凉的感觉。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推断,在此刻,终于由这个最直接的执行者,亲口证实。
一条条,一件件,细节丰满,触目惊心。
他缓缓转过身,再次看向那座祭坛,看向那枚乌光闪烁的母符,看向那个扎满钢针的诅咒人偶。
他的母妃,他记忆中那个温柔爱笑、会偷偷带他去御花园扑蝴蝶、会在他被父皇责罚时偷偷给他塞点心的母妃……
原来,她的生命,她的笑容,她的温暖,就是这样,被眼前这个瘫在地上的老阉奴,被上面那个变成了怪物的毒妇,被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国师,用如此肮脏、如此恶毒的手段,一点点,蚕食殆尽。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因为紧握剑柄而再次崩裂、渗出血迹的伤口。
然后,他握紧了惊蛰剑。
一步步,走向那瘫软在地、如同死狗般的赵太监。
有些债,需要血来洗。
有些人,不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