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金銮殿,沐浴在清晨穿过高窗的、带着庄严肃穆意味的光柱之中。蟠龙金柱直抵穹顶,御座高悬,皇帝端坐其上,冕旒垂落,遮住了部分神情,唯有那透过玉旒缝隙投射出的目光,带着帝王的威仪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文武百官分列丹陛两侧,蟒袍玉带,肃然而立。整个大殿静得能听见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压抑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个自殿外逆光而来的身影上。
萧绝卸去了征战时的银甲,换上了一品亲王的玄色衮龙朝服,金线绣制的四爪行龙在衣料上蛰伏,随着他的步伐隐隐欲动。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冰封的湖面,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坚定,靴底敲击在金砖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清晰得令人心悸。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那经年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与此刻压抑在冰层下的暗涌,却让靠得近的一些文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在他的身后半步,跟着云芷。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青色衣裙,未施粉黛,墨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与满殿珠光宝气的命妇女官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因那份独有的清冽沉静气质,让人无法忽视。她微垂着眼睑,看似恭顺,实则灵觉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覆盖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感受着那些或好奇、或审视、或忌惮、或隐藏着恶意的目光。腕间的沉香手串被她以魂力模拟出“佩戴”的假象,持续发送着“惶恐不安”与“受宠若惊”的虚假波动。
“臣,萧绝,奉旨北征,幸不辱命,今班师回朝,叩见陛下!”萧绝行至御阶之下,撩袍跪倒,声音洪亮,不带丝毫情绪起伏,却自有金铁交鸣般的铿锵之力。
云芷也随之盈盈拜下,姿态标准,无可挑剔,声音清越:“民女云芷,叩见陛下。”
“皇弟平身!云姑娘请起!”皇帝的声音自御座上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与宽慰,“北境一战,皇弟力挽狂澜,扬我国威,壮我军魂,实乃社稷之幸!朕心甚慰!”
皇帝的褒奖之词如同开启了某个开关,殿内凝滞的气氛稍稍活跃起来,附和与颂扬之声低低响起。
“此乃臣分内之事。”萧绝起身,语气平澹。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乃国之典制。”皇帝抬手,示意内侍宣读早已拟好的圣旨。
尖锐的宣旨声在大殿中回荡。
对北伐将士的厚赏自不必提,粮饷抚恤,晋升嘉奖,条理分明。而当旨意念到对萧绝个人的封赏时,殿内响起了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靖王萧绝,忠勇无双,功在社稷,特晋为‘镇北王’,加封食邑三千户,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镇北王!
这已不仅是荣誉头衔,更是实打实的权柄与地位的极致象征!大梁朝异姓王本就稀少,而“镇北”二字,更是将整个北境的军政大权,在名义和实质上,都牢牢与萧绝绑定!丹书铁券,世袭罔替,更是几乎等同于一道免死金牌!
皇恩浩荡,莫过于此!
然而,萧绝听着这一切,脸上却并无半分喜色,只是再次躬身谢恩:“臣,谢陛下隆恩。”那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加封的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虚名。唯有站在他身侧的云芷,能通过契约感受到,那平静海面下,因“北”字而勾起的、关于母妃、关于玉佩、关于那未尽“画”字的冰冷漩涡。
封赏并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