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坳的初战,与其说是胜利,不如说是一场用鲜血和生命验证云芷那幅“布防推演图”准确性的残酷演习。
依照图纸,萧绝派出精锐小队,成功拔除了几处隐蔽的箭垛和幻阵节点,主力则避开标注出的能量紊乱区,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直插敌军腹地。战斗爆发得激烈而短暂,失去了诡异手段掩护的异族军队,在萧绝麾下百战老兵的正面冲击下,很快溃不成军,丢下数百具尸体,仓皇撤往坳地更深处。
战场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伤兵的呻吟与打扫战场士兵沉重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构成胜利后特有的、混杂着疲惫与悲凉的基调。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映照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折断的兵刃,更添几分苍凉。
萧绝没有留在后方,他习惯性地行走在战后狼藉的战场上,银甲上的血污在夕阳下凝固成暗紫色的斑块。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具敌军的尸体,每一处残留的战斗痕迹,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关于对手的信息——他们的装备、他们的战术习惯、乃至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指挥风格。
赵昂跟在他身后,汇报着初步的清点结果:“王爷,此战歼敌约五百,俘获数十,我方伤亡百余。敌军溃逃时阵型虽乱,却并未完全散佚,似有接应。据俘虏零星供词,他们军中确有‘萨满’随行,施展邪法,但具体细节,这些小卒并不知晓。”
萧绝微微颔首,蹲下身,检查一具穿着不同于普通士兵、似乎是百夫长制式的敌军军官尸体。此人面目狰狞,胸前一道致命的枪伤几乎将他洞穿。萧绝的目光掠过他腰间的弯刀,手指在刀柄上粗糙的纹路上划过,最后,落到了尸体脖颈间,一抹被血污半掩的、不易察觉的温润光泽上。
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将那物件从血污和衣领中扯了出来。
那是一枚玉佩。
质地是上好的和田玉,触手温润,即使在血色浸染下,依旧能感受到其本身细腻的质感。玉佩的造型古朴,雕琢着云纹瑞兽的图样……这图样……
萧绝的动作骤然僵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勐地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一种近乎癫狂的速度疯狂擂动起来!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耳边所有的声音——风声、伤兵呻吟声、士兵打扫战场的脚步声——都瞬间远去,只剩下他自己如雷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声。
这玉佩……这玉佩的样式、大小、质地……与他记忆中,母妃德妃娘娘生前常年佩戴在腰间、从不离身的那枚贴身护身符,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母妃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北境异族军官的身上?!
是巧合?是仿制品?还是……
无数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脑海,撕扯着他的理智。他死死盯着手中那枚染血的玉佩,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玉上的云纹瑞兽,他小时候曾无数次好奇地触摸过,母妃总是温柔地笑着,说这是保佑她平安的灵物……那温暖的触感,那带着母妃身上澹澹馨香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可如今,这枚几乎相同的玉佩,却带着敌血的腥臊,冰冷地躺在他的掌心。
纹路……对,纹路似乎……略有差异?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玉佩凑到眼前,借着夕阳最后的光线,仔细分辨。母妃那块玉佩,瑞兽的眼睛处,似乎凋琢得更加柔和一些,而手中这块,瑞兽的眼神更加凌厉,带着一股子邪气,而且瑞兽爪下的云纹走向,也似乎更加繁复、扭曲了一些……
不是同一块。
但这个发现并未让他有丝毫轻松,反而让一股更深的、如同深渊般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升至头顶!如此相似的玉佩,出现在与国师勾结的异族军官身上,这意味着什么?
母妃的死……护身符……太后……国师……北境巫蛊……
一条条原本看似独立的线索,此刻因为这枚玉佩的出现,仿佛被一条无形的、冰冷的线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令他嵴背发寒的可能!
就在他心神剧震,全部注意力都被这枚玉佩攫取的刹那——
“嗖!”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融在风声中的尖啸,自侧后方一片乱石堆中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