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并未能驱散澄瑞堂内弥漫的凝重。经过昨夜那场无形的交锋与耗费心力构筑精神屏障,云芷起身时,脸色仍带着一丝倦怠的苍白,如同被晨露打湿的名贵宣纸。萧绝早已穿戴整齐,玄色王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冷峻,只是眼底深处,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沉冷的锐利。
两人在花厅用着简单的早膳,席间无言,却自有默契在目光流转间传递。那道笼罩卧室的精神屏障经过一夜稳定,已然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无声地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庇护之力。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注定如同水面上单薄的浮冰,一触即碎。
“王爷。”侍卫统领萧寒的声音在厅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国师府派人送来一件东西,指名要呈交王爷亲启。”
厅内空气骤然一凝。
萧绝执箸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云芷抬眸,与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了然与冷意。来了,比预想中更快,也更直接。
“拿进来。”萧绝的声音平澹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萧寒躬身而入,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覆盖着一块明黄色的绸缎。他步履沉稳,但眼神却警惕地盯着托盘上的物件,仿佛那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毒蛇。
那物件,是一枚玉佩。
玉佩通体呈玄黑色,质地温润,却隐隐透着一股子阴寒。样式古朴,正面雕琢着云纹瑞兽,背面则是一个笔力虬劲、蕴含道韵的“玄”字——正是当朝国师玄玑真人的标志。玉佩静静躺在明黄绸缎上,在清晨的光线下,非但不显尊贵,反而像一块凝固的阴影,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没有书信,没有口信,只有这枚孤零零的玉佩。
“送东西的人呢?”萧绝问道,目光并未离开那枚玉佩。
“回王爷,是国师府的一名小道童,放下东西便走了,只说‘国师赠玉,望王爷珍重’。”萧寒回答。
萧绝挥了挥手,萧寒会意,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躬身退下,并细心地为二人掩上了花厅的门。
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枚无声的玉佩。
云芷放下碗筷,秀眉微蹙。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感受到那玉佩上萦绕着一股极其隐晦,却又与她昨夜感知到的同源的精神力残留。它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小心。”她轻声提醒。
萧绝点了点头,他并未直接用手去触碰玉佩,而是运起一丝内力,隔空将其摄起,悬浮在掌心之上寸许的位置。内力流转,细细感知着玉佩的每一分异常。
玉佩本身材质虽罕见,却并无机关陷阱。真正的“东西”,藏在里面。
萧绝眼神一厉,掌心内力微微一吐。
“嗡——”
一声轻微的震颤,那玄黑玉佩表面光华一闪,一道冰冷、漠然、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精神意念,如同破开冰层的利刃,勐地从中迸发出来,并非声音,却清晰地直接烙印在萧绝的脑海深处,甚至透过契约的链接,让近在迟尺的云芷也同时“听”到了那四个字:
“安分守己,可保平安。”
意念如同数九寒天的冰锥,带着居高临下的警告与毫不掩饰的威胁。没有怒斥,没有辩解,只有一种仿佛源自天道规则般的冰冷宣判,仿佛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蝼蚁的僭越,而这道意念的主人,随时可以抬手将蝼蚁碾碎。
“啪!”
一声脆响,在那道精神意念消散的刹那,悬浮在萧绝掌心之上的玄黑玉佩,竟凭空碎裂开来,化作一蓬细腻的黑色粉末,簌簌落下,在明黄的绸缎上铺开一小片污迹般的阴影。
自毁,与那地下祭坛如出一辙!不留任何实质证据,只留下这赤裸裸的、充满蔑视的警告。
花厅内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