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怠慢与阻挠,在云芷亮出“抗旨不遵”的底线后,暂时被强行压了下去。次日辰时,京兆尹当初负责查验李钰、王明德尸体的老仵作,以及几名当时最先赶到现场的衙役,终究还是战战兢兢地出现在了瑞王府的偏厅。
问话过程并不顺利。老仵作咬定二人皆是“惊惧丧胆,心脉骤停”,对云芷提出的指痕力度、瞳孔收缩程度等细节差异,只以“个体不同”含糊带过。衙役们更是众口一词,强调现场门窗完好,绝无外人闯入痕迹,将诡异之处全然推给“举子自身癔症”。
云芷心知从这些被层层授意、或自身也充满恐惧的官方渠道难以获得突破,便不再浪费时间,稍加询问后便让他们离开了。真正的线索,恐怕还要从那些亲身经历过恐惧的幸存者身上寻找。
她将重点放回了那两位目前只是“病倒”的举子身上。王明德已死,剩下的赵括和另一位禹州籍举子,是眼下最关键的目击者,尤其是那位禹州举子。
通过萧宸和小路子更为隐蔽的打听,终于确定了那位禹州举子的姓名与住处。他叫赵士成,与李钰、王明德并非同乡,但籍贯确系禹州,住在贡院东侧一条更为僻静小巷的独门小院里,据说是家中颇为殷实,特意租下以求清静。然而,这份“清静”如今却成了催命符。
云芷这次没有贸然前往。接连出事,对方显然警觉极高,她白日登门,目标太大。她选择在深夜,依旧是便装兜帽,只带了萧寒和另一名精于潜行的护卫,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赵士成租住的小院外。
小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灯火,死寂得可怕,与周围其他举子挑灯夜读的窗户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与那古旧铜钱同源的阴冷气息,虽然淡薄,却让云芷体内的血脉之力隐隐躁动。
萧寒用特殊手法悄无声息地拨开了并不复杂的门闩。三人如同鬼魅般潜入院内。
正房的门虚掩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东西腐败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云芷心中一凛,示意萧寒二人在门外警戒,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纸透入,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赵士成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用一床厚厚的棉被将自己紧紧包裹,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惊恐光芒的眼睛。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对云芷的闯入毫无反应,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恐惧世界里。
“赵士成。”云芷压低声音,唤了他的名字。
那团“棉被”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呜咽。
“我是来帮你的。”云芷慢慢靠近,声音尽量放得平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能安抚心神的韵律,这是她研读札记后的一点小运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鬼……鬼……”棉被里传来含糊不清的呓语,“它……它又来了……在外面……在看着我……”
“它是什么样子?”云芷耐心引导,同时悄然运转血脉之力,尝试感知赵士成混乱的精神波动。
“样子……样子……”赵士成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语无伦次,“……很高,很瘦……像,像风一样……飘过来……没有脸!不……有脸!但是……是一片空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他的描述破碎而混乱,却与李钰笔记中的记载、王明德临死前的精神碎片惊人地吻合!那“鬼影”的形象,在多个目击者的共同印证下,变得越来越清晰——一个高大的、瘦削的、移动方式违背常理的、面部是一片空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