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德的死，如同在已沸的油锅里又泼进一瓢冷水，让“科举索命鬼”的恐慌彻底炸开。贡院周边一带，白日里也显得萧条冷清了许多，举子们人人自危，尤其是江南籍的，更是聚集成团，不敢独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惊惧。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的压力巨大，加派了人手巡逻，却丝毫无法安抚那些被无形恐惧攥住心脏的学子。
云芷将王明德枕下发现的那枚古旧铜钱带回画室，与之前几枚并排放在一起。这枚古钱上的邪异气息最为浓烈，握在手中久了，连她都觉得气血微滞，心神不宁。她将其单独用一张绘制了简易净化符印的黄纸包裹，才勉强隔绝了那刺骨的阴寒。
连续两起诡异命案，线索都指向禹州旧案与这诡异铜钱，云芷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场针对特定人群的、利用邪术进行的清除行动。但幕后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灭口？还是另有图谋？
她坐在画案前，对着那幅修改过的“鬼影”概念图，以及旁边木架上密密麻麻的线索纸条，陷入了沉思。对方行事狠辣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似乎能隐约感知到她的调查进度，王明德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在明，敌在暗，这种感觉令人窒息。
画室内烛火摇曳，将她略显疲惫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窗外秋风呜咽，更添几分孤寂与清冷。
就在这压抑的静谧中，书房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是萧寒。
“云画师，”萧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往日的意味，似乎……缓和了些许，“北境有信使到了，是王爷的家书。”
家书？
云芷微微一怔，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冲淡了连日来的阴霾与疲惫。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发丝，定了定神，才道：“拿进来吧。”
萧寒双手捧着一个牛皮信囊走了进来，信囊边缘有些磨损，沾着些许尘土，显然一路疾驰而来。他将信囊放在画案上，便无声地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带上了门。
画室内只剩下云芷一人，还有那封来自千里之外、带着边关风沙气息的信。
她伸出手，指尖有些微颤，轻轻解开了信囊的系绳。里面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薄薄的一封信笺，以及……一片被仔细压平、颜色却依旧鲜红如血的枫叶。
枫叶的叶脉清晰，边缘带着些许干枯卷曲，但那份炽烈的红，在这秋意萧瑟的夜晚，显得格外夺目，仿佛凝聚了塞外所有的壮烈与……思念。
云芷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她先将那片枫叶小心翼翼地拿起，指尖拂过那干燥却依旧能感受到生命力的纹理，然后才展开了那封信笺。
信纸是军中常用的粗糙纸张，上面的字迹是熟悉的、带着金戈铁马般锋锐力道的笔触，只是墨色偶有深浅，似乎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状态下断续写就。
“芷卿如晤：”
开篇四个字，让云芷的心尖微微一颤。他从未在书信中如此称呼过她。
“北境诸事冗杂，戎马倥偬，未及细述。赖将士用命，首战虽捷，然狄人狡黠，主力避而不战，偶有骚扰，战事胶着，恐非旦夕可平。一切尚在掌控，勿念。”
他寥寥数语带过战事，语气平静，但她能从那“焦着”二字中，想象出北境此刻的紧张与不易。他永远是报喜不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