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再次擂响,节奏变得急促而充满力量。
大军,动了。
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北移动。马蹄踏地,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甲胄碰撞,汇成一股冰冷的金属交响。尘土漫天扬起,在朝阳下如同金色的迷雾。
萧绝翻身跨上亲卫牵来的白色战马,那马神骏异常,通体雪白,唯有四蹄漆黑,名曰“踏云乌骓”。他端坐马背,手握缰绳,身姿挺拔如松。
大军洪流从他两侧滚滚而过,他如同激流中岿然不动的礁石。
就在先锋部队已经远去,中军也开始移动之时,萧绝忽然勒住了马缰。
踏云乌骓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
他于万军之中,猛地回过头,目光如电,越过汹涌的人潮与飞扬的尘土,精准地投向了点将台后方,那巍峨京城城墙的一角。
那里,是送行官员和皇室成员所在的观礼台。而在观礼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道纤细的、月白色的身影,正静静地立在那里。隔得如此之远,他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她站在那里,仿佛本身就成了一道风景,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他的视线。
云芷。
她依言来了,没有站在显眼处,只是在这无人注意的角落,静静地目送。
萧绝的目光,在那角落停留了只有一瞬。短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瞥间,仿佛有千言万语,有无形的线,穿透了空间,将两人紧紧相连。
下一刻,他猛地调转马头,再没有丝毫犹豫与留恋。猩红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他一夹马腹,踏云乌骓如同一道离弦的白色闪电,瞬间汇入了奔腾的玄色洪流,一马当先,冲向了北方。
他回头的那一瞬,云芷看得分明。
她的心,在他目光投来的刹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又在它毫不留恋地移开时,骤然松开,留下一种巨大的、难以形容的空落。
她看着他白色的身影如同一个鲜明的坐标,引领着黑色的铁流,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漫天尘土与地平线的尽头。那震天的脚步声、马蹄声、号角声,也渐渐远去,最终被风吹散,只剩下空荡荡的点将台,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合着尘土与钢铁的肃杀气息。
阳光彻底洒满大地,京城依旧繁华,车马依旧川流不息。
可云芷却觉得,这天地间,仿佛骤然空了一大块。
她独自站在角落里,许久未动。直到萧寒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低声道:“云画师,该回府了。”
云芷缓缓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转身离去时,她的步伐依旧平稳,背影依旧挺直。
只是那袖中的手,微微蜷起,指尖冰凉。
大军已出征,带着他的承诺,奔赴生死未卜的战场。
而她,留在了这座即将风起云涌的城池。
等待,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