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肃杀如铁。
往日里惯常的喧嚣与暗流,在这一日被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所取代。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垂首屏息,连最细微的衣料摩擦声都清晰可闻。高踞龙椅之上的皇帝,面色沉静,目光却如同殿外积压的乌云,深不见底,蕴藏着即将倾泻而出的雷霆之怒。他手中,轻轻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早已逝去的、萧绝母妃的旧物。
今日,并非寻常朝会。今日,是皇帝下旨,于这天下权力中心之地,公开审理震动朝野的“双生皇嗣案”。消息早已如同野火般传开,牵扯之广,案情之诡谲,令所有人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
“宣,靖王萧绝,上殿——!”
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打破了死寂。
殿门洞开,天光涌入,映出一道挺拔如松的玄色身影。萧绝步履沉稳,一步步踏上御阶前的丹陛。他肩伤未愈,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周身那股历经沙场与生死淬炼出的凛冽气势,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锋锐逼人。他手中捧着一只沉重的紫檀木匣,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定格在龙椅之上。
“臣,萧绝,奉旨查办双生皇嗣一案,现已查明真相,人证物证俱全,特来复旨。”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讲。”皇帝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听不出喜怒。
萧绝打开木匣,如同开启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将其中隐藏的罪恶与阴谋,赤裸裸地呈现在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殿堂。
他首先取出的,是那套从白墨书房暗格中搜出的易容工具——近乎透明的特质胶体、精巧的画笔、标注着“肤蜡”、“褪色水”的瓷瓶。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其高高举起,让殿前侍卫传递下去,任由那些见多识广的老臣们辨认。那绝非寻常物品,其诡异精巧,令观者无不色变,低声议论如同潮水般泛起。
“此物,于扬州盐商白墨府中密室所得。”萧绝的声音如同寒冰,“经查,白墨并非其真实身份,乃是有人以真正皇子容貌为蓝本,精心培育、打造的替身!”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替身?李代桃僵?这已非简单的寻亲,而是动摇国本的逆天大罪!
不等哗然平息,萧绝取出了第二样物证——数张绘制精细的人皮面具图样。当那张与云芷所绘《贵胄图》有七分相似、却眉心空白的图样被展示出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那意图模仿、甚至取代真正皇子的野心,昭然若揭!
“这些图样,与易容工具同出一处。”萧绝语气冰冷,“其目的,不言自明。”
接着,是来自金银窟地牢的证物——残留着暗褐色血污的锁链、沾染着霉斑与秽物的囚衣碎片,以及暗卫冒死绘制的、那阴森囚牢的布局图。萧绝甚至传唤了两名伤势稍轻、亲自参与救援的暗卫上殿,让他们亲口描述地牢的阴秽、囚禁者的惨状。那真实的、带着血腥气的描述,让一些文官忍不住掩口,面露骇然。
“此地牢,位于扬州金银窟地下,守卫森严。”萧绝指向布局图,“真正的皇子,便被囚禁于此,长达数年,受尽折磨,以致……神智昏沉!”
愤怒的低吼开始在一些武将中间响起。囚禁皇子,形同谋逆!
最后,萧绝取出了最致命的一击——白墨的供词。当然,并非白墨亲口招供(他早已在被擒前便已“自尽”),而是萧绝根据其行为、其势力网络、以及抓获的几名核心党羽的零散口供,整理出的、逻辑严密的推论文书。上面详细罗列了白墨如何利用盐商身份洗钱、结交官员、构建情报网络,以及其背后势力如何通过控制真皇子,企图在关键时刻实施“李代桃僵”的全盘计划。虽无白墨画押,但每一环都与之前出示的物证完美契合,形成了一条无可辩驳的证据链!
“综上所述,”萧绝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敲响在每个人心头,“双生皇子流落民间之事属实。然,有奸佞之徒,寻得皇子后非但不报,反而将其囚禁,妄图以替身混淆天家血脉,窃据国本,其心可诛,其罪当诛九族!”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剑般扫过群臣,尤其是在面色惨白、强作镇定的皇后一系官员脸上停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