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率领的决死冲锋,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凝固的油脂,在北面敌阵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短暂的血口。载着真正皇子的马车,在残余暗卫以生命为代价的护卫下,颠簸着、疯狂地冲出了落魂坡这片死亡陷阱,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与荒野之中。
然而,这道血口瞬间便被更多涌上的死士重新合拢、填满。潮水般的敌人,带着更加疯狂的杀意,向着被刻意留下的、那道孤峭的玄色身影汹涌扑来!
萧绝持剑而立,左肩的伤口因方才剧烈的战斗彻底崩裂,鲜血汩汩涌出,顺着手臂流淌,滴落在脚下被血浸透的泥土里。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因剧痛和消耗而带着沉重的浊音,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如同雪原上濒死独狼的最后凶光。他不能退,一步也不退。每多拖延一瞬,冷风他们带着皇子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多一分。
长剑在他手中化作夺命的寒光,每一剑挥出,都必有一名死士溅血倒地。他的招式不再追求精妙,只剩下最直接、最有效率的杀戮。劈、砍、刺、撩,简单到极致,也残酷到极致。尸体在他周围迅速堆积,形成了一圈小小的、由生命垒砌的壁垒。
但死士太多了,而且他们完全没有恐惧,没有痛觉,只有执行命令的本能。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前仆后继,刀光如同连绵不绝的浪涛,不断冲击着萧绝这艘看似随时会倾覆的孤舟。
“嗤啦!”一柄钢刀趁着他格挡正面攻击的间隙,从他背后掠过,在他本就带伤的左臂上再添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萧绝身体猛地一晃,剑势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就在这瞬间,三四把刀同时从不同角度向他劈来!角度刁钻,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避不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从旁边那辆被弃置的、布满箭矢和刀痕的马车后猛地冲了出来!是云芷!她竟然没有跟随冷风突围!
她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只有一支……看似普通的画笔?不,那笔尖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闪烁着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幽光。她没有试图去格挡那些致命的刀锋,那无异于螳臂当车。她的目标,是那名即将砍中萧绝后颈的死士的眼睛!
笔尖如同毒蛇吐信,以一种精准得令人发指的角度和速度,直刺而出!
那死士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毫无威胁的攻击,动作微微一滞。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滞!
萧绝抓住了这电光石火般的机会!身体强行拧转,长剑回扫,荡开身侧的攻击,同时右脚为轴,左腿如同钢鞭般向后猛踢,正中那名因分神而动作迟缓的死士胸口!
“咔嚓!”胸骨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那死士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但云芷也因为这冒死一击,彻底暴露在了其他死士的攻击范围内!一把钢刀带着恶风,直劈她的面门!她甚至能感受到那刀刃带来的冰冷死意!
“过来!”
一只染血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向后一拽!是萧绝!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同时长剑上挑,险之又险地架住了那柄劈向云芷的钢刀!火星四溅!
两人瞬间变成了背靠背的姿势。
他的后背宽阔,却因伤势和喘息而微微起伏,温热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她的后背纤细,紧贴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每一次呼吸时胸腔的震动。
周围,是如同鬼蜮般的喊杀声,是不断扑上的、面目狰狞的死士,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他们被彻底包围了,如同暴风雨中随时可能倾覆的一叶扁舟。
萧绝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前方不断涌来的敌人,声音因剧烈的喘息和伤势而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云芷耳中:
“跟紧我。”
话音未落,他反手将一柄冰凉、沉重的食物塞入了云芷手中。
那是一把造型古朴、刃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匕首。很短,很沉,入手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