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幅,也完成了?”他问,声音平稳。
“是,王爷。”云芷将画轴递过去。
萧绝接过,没有立刻去正厅,而是在原地缓缓展开。
当画中人的容颜映入眼帘时,萧绝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他沉默地看着,目光锐利地扫过画中人硬朗的轮廓、麦色的皮肤、那道眉骨的浅疤,最后,定格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上。
他看了很久,久到云芷几乎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终于,他缓缓卷起画轴,抬眸看向云芷,眼神复杂难明。他没有评价像或不像,也没有询问绘制过程,只是用一种极其肯定的语气,低沉地说道:
“若他真长成这般模样……必定活得……很不容易。”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云芷心湖中漾开圈圈涟漪。她看着萧绝紧抿的唇线和深沉的眼眸,忽然明白,这位冷面王爷,读懂的不仅仅是这幅画的表面,更是其背后所代表的,那个孩子可能经历的十年人生。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走向正厅。这一次,步履似乎都比上次更为沉重。
正厅中,柳贵妃依旧在焦急等待。看到萧绝手中的新画轴,她立刻站起身,眼中充满了与上次无异的期盼。
“靖王,云姑娘,这……这便是第二种可能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希望与恐惧交织的产物。
萧绝将画轴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展开,他看向贵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娘娘,请您……务必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幅画像,与上一幅……差异极大。”
柳贵妃闻言,脸色微微发白,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却坚定:“……展开吧。”
画轴徐徐展开。
当那幅与《贵胄图》气质迥异、充满江湖风霜与锐气的面孔完全呈现时,柳贵妃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僵立原地。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的期盼如同被寒风吹灭的烛火,瞬间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震惊与……心痛。
她看着画中那陌生又依稀能找到一丝血脉痕迹的年轻人,看着他眉骨的浅疤,看着他锐利却仿佛藏着无尽故事的眼神,看着他与养尊处优截然不同的硬朗气质……
良久,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失声痛哭,只是死死地盯着画像,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一种无声的悲恸,远比嚎啕大哭更具冲击力,弥漫在整个厅堂。
“……我的……宸儿……”她终于哽咽着,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伸出手,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用颤抖的指尖,轻轻虚抚过画中人的脸颊,仿佛想拂去那并不存在的风霜与伤痕。
“若你……真是这般模样……母妃……母妃……”她泣不成声,后面的话语,尽数化作了破碎的呜咽。
云芷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她知道,这两幅画像,如同冰与火,同时灼烧着这位母亲的心。一幅给了她最美的幻梦,一幅却可能展现了最残酷的现实。
寻找之路,注定不会平坦。而这两张判若两人的面孔,即将在这座巨大的帝都,乃至更广阔的江湖,掀起怎样的波澜,无人知晓。
(第六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