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空气仿佛因那枚承载着秘密与希望的玉锁而凝固。云芷将其小心收好,指尖还能感受到玉石上残留的、属于贵妃体温的微弱暖意,以及那缕胎发所蕴含的、跨越了十年光阴的生命气息。
柳贵妃见她应下,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燃起急切的光芒。她似乎想立刻就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这渺茫的可能性上,忙不迭地起身,走向内殿一侧那座紫檀木雕花顶箱柜。
“云姑娘,你来看。”她从柜中取出一只扁平的、以金丝楠木制成的长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梦境。打开匣盖,里面铺着明黄色的软缎,上面静静躺着一幅卷轴。
“这是璟儿周岁时,陛下命宫廷画院最好的画师为他绘制的画像。”柳贵妃的声音带着一丝属于母亲的、天然的骄傲,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或许……这对你推演那个孩子的样貌,能有些帮助?”
云芷心中明了,这是贵妃能提供的、最直观的关于皇子容貌的参照。双生子容貌酷似,若能有一人的真实画像,对推演另一人无疑至关重要。她上前一步,恭敬道:“请娘娘展开一观。”
柳贵妃亲手,极其缓慢地将卷轴在旁边的紫檀木大案上铺开。画卷完全展开,一幅精心绘制的《皇子周岁嬉戏图》呈现在眼前。
画中的幼儿,穿着喜庆的大红遍地金蟒袍,头戴缀着东珠的小帽,粉雕玉琢,盘坐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手中抓着一柄玉如意,咧着小嘴,露出刚长的几颗乳牙,笑容天真烂漫。背景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内景,陈设华美,细节精致。无论从构图、设色还是人物神态捕捉来看,这无疑都出自顶尖画师之手,是一幅足以令任何父母珍视的佳作。
柳贵妃看着画中的孩儿,眼神温柔而感伤,指尖虚虚拂过画上孩童的脸颊,喃喃道:“那时的璟儿,多可爱啊……”
然而,云芷的目光落在画上,初看时也觉得画工精湛,但当她凝聚心神,试图以“画皮师”的视角去解析这幅画时,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不对劲。
这幅画……太“完美”了。
并非技艺上的完美,而是一种……人为的、刻意营造出来的“无瑕”。画中幼儿的面容圆润可爱,五官布局和谐,但恰恰是这种和谐,透着一股不自然的气息。就仿佛……所有的特征都被小心翼翼地控制在了一个“标准”的、不会引起任何联想的范围内。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细细掠过画上的每一寸笔墨。
首先是骨骼轮廓。周岁幼儿的头骨尚未完全定型,但基本的颅形、额骨、颧骨与下颌的比例关系已然可见端倪。画中的幼儿,面部轮廓被描绘得过于柔和圆润,缺乏这个年龄段孩童应有的、细微的骨骼感。尤其是颧骨与下颌角的连接处,线条被刻意模糊、柔化,仿佛用一层柔软的纱幔笼罩住了本应清晰的结构。
再看五官细节。眉毛弯弯,眼睛圆亮,鼻头小巧,嘴唇红润——每一个部位单独看都无可挑剔,但组合在一起,却缺少了一种独特的、属于某个特定个体的“神”。双生子即便容貌再相似,由于在胎中位置、出生后细微习惯等差异,总会有些许独一无二的特征,比如眉梢上扬的弧度,眼裂的长度与走向,鼻翼的宽窄,乃至耳廓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