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那本沉重的《画皮师札记》,云芷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东偏殿。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格,将室内染上一层暖橙色的光晕,却驱不散她心头的惊悸与冰凉。她反手关上殿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搏杀。
那本札记紧贴着她的胸口,隔着衣料,似乎能感受到一种古老而微弱的搏动,与她狂跳的心脏形成诡异的共振。
她踉跄走到书案前,将札记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仿佛那是什么一触即碎的圣物,又或是一头随时会苏醒的凶兽。暗青色的皮质封面在夕阳下泛着幽光,“画皮师札记”五个字如同拥有魔力,牢牢吸噬着她的目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股莫名的燥热。她重新坐下,深吸一口气,再次翻开了札记。
这一次,她阅读得更为仔细,试图从那晦涩的文字和残缺的图示中,解读出更多关于自身、关于这扑朔迷离命运的信息。她跳过那些玄之又玄的纲领和预言,着重看向记载着具体技法与感应的篇章。
其中一页,以极其纤细的笔触描绘着一种名为“灵犀引”的初级感应术,并非主动施展的技艺,而是血脉觉醒者在一定契机下,与周遭事物,尤其是与某些特定人物或强烈执念之物,产生的无形共鸣。旁边还有一行小注:“心绪激荡,血脉奔涌,灵台放空之际,易引动笔兆,绘无心之图,示未明之缘。”
“笔兆……绘无心之图……”云芷喃喃自语,心头那股奇异的感觉愈发强烈。她回想起自己之前作画时,偶尔会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地,笔下的线条仿佛自有生命,一些未曾刻意观察的细节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难道那就是……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案一角,那支她最常用的、以紫檀为杆、狼毫为锋的画笔,正静静地躺在笔山上。
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她丹田深处窜起,如同苏醒的岩浆,瞬间涌向四肢百骸!这热流并非痛苦,却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力量,冲刷着她的经脉,点燃了她的血液。她感到自己的指尖在发烫,眼前微微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耳畔似乎有无数细碎的低语在盘旋,听不真切,却搅得她心神震荡。
是那札记!是阅读其中蕴含的古老力量,激发了她体内沉睡的东西!
“血脉苏醒……”札记上的字句如同警钟在她脑海中轰鸣。
她试图压制这股失控的热流,却徒劳无功。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那支紫檀狼毫笔。
然后,她看到了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支笔,竟在无人持握的情况下,微微震颤起来!起初只是细不可察的抖动,随即幅度越来越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它,缓缓地、坚定地从笔山上悬浮而起!
笔尖蘸着白日未曾洗净的、已然半干的墨迹,悬停在铺在案上的一张素白宣纸之上。
云芷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那支笔,如同被赋予了独立的生命,开始在她面前的宣纸上移动!
它划出的线条起初有些滞涩、模糊,仿佛执笔之人心意未定。但很快,笔锋变得流畅而精准,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宽阔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带着一丝冷硬弧度的唇,线条分明、彰显着坚毅与力量的下颌……
虽然细节尚未完善,虽然只是一幅侧影的速写,但云芷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萧绝!
那支无风自动的笔,正在描绘的,是靖王萧绝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