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锦囊上冰凉的玉扣。自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触摸那具焦尸骸骨时的感觉,那种透过冰冷骨骼、试图聆听亡者低语的使命感。她想起自己一笔一画,将模糊的线索勾勒成清晰图像时的专注。她想起在金殿之上,当泥塑容颜重现、当李维在她的话语下崩溃时,那种以自身所学、撼动不公、逼近真相的……价值感。
这身来自异世的技艺,这双能画骨绘形的眼睛,难道最终的价值,只是为了换取个人的苟且偷生吗?
若她就此离去,固然得了自由身,但她的心,真能获得安宁吗?那些尚未昭雪的冤屈,那些依旧潜伏的危机,那个……独自面对这一切的男人,是否会成为她余生无法释怀的挂碍?
“枷锁”……或许,真正的枷锁,从来不是外界的束缚,而是内心的逃避与懦弱。
选择自由,可能意味着永远的漂泊与内心的负罪。
选择留下,固然前路凶险,却可能找到属于她云芷的、独一无二的“道”。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惊醒了沉思中的云芷。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膝上的锦囊,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明而坚定的光芒。
她伸出手,不是拿起锦囊,而是将它……重新系紧。玉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仿佛一个绝定的落锁。
然后,她站起身,拿着这个承载着“自由”承诺的锦囊,走到内间,打开了那个存放她画具和私人物品的樟木箱子。她没有丝毫留恋,将锦囊放在了箱子的最底层,用几件寻常的衣物轻轻覆盖。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长长地、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又仿佛背负起了什么。
她转身,走到书案前,目光落在那幅“罪案图”上,落在那个代表着裕王的、巨大的问号之上。
窗外,晨曦微露,第一缕天光挣扎着穿透云层,试图驱散长夜。
云芷拿起一支画笔,在指尖熟练地转了一圈,笔杆温润的触感熟悉而令人安心。
自由与枷锁,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
她选择了留下,选择了与那个让她心绪复杂的男人并肩前行,选择了用她手中的笔,去绘制一条更为艰难、却也更为波澜壮阔的道路。
这,是她的选择。
(第五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