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虽不善治家,说媒拉纤的功夫倒是娴熟。许是出身戏子的缘故,最懂闺中少女慕艾心思,将苏知南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苏蓁心知祖母所言非虚,沈知南确是良配。
饶是如此,苏蓁依旧神色淡然:沈公子才德兼备,却非孙女良缘。祖母还是婉拒为好。终身大事,自有父母做主。
接连被驳了面子,苏老夫人本就不是宽厚之人,当即沉下脸来:你这是嫌祖母多事了?
孙女不敢。言外之意,倒是你自行认了。
苏老夫人气得指尖发颤。如今这孙女浑身是刺,碰不得惩不得,教人憋闷得心口发堵。她虽厌恶大房,却忌惮苏战权势,多年来只能维持着严肃公正的祖母表象,冷眼旁观吴淑娴与江慕云将苏蓁往歧路上引。这等捧杀之术,虽说阴损,可真要追究起来,又能寻着几分明证?
不想这精心养废的孙女竟突然开了窍,非但灵慧过人,性情更是变得滴水不漏。苏老夫人厉声喝道:你眼里可还有尊卑纲常!
苏蓁只觉乏味。以苏老夫人这般耐性与城府,若置于深宫之中,怕是连两日都撑不过去。前世她见识过太多工于心计的妇人,似这般浅薄狂妄之辈,实在不值一顾。
老身再问最后一遍,苏老夫人强压怒火,阴沉地盯着她,这门亲事,你究竟应是不应?
不应。
好、好、好!苏老夫人连道三声好字,福儿和惠儿慌忙上前为她顺气。她怒极反笑:既然你执迷不悟,可见这些日子的禁足并未让你真心悔过。从今日起,你便搬离院子,住进祠堂日夜诵经,我倒要看看,你这身反骨还磨不磨得平!
住进祠堂意味着日夜与祖宗牌位相对,寻常娇养的闺阁小姐怕是早已胆战心惊。加之祠堂阴冷,住得久了难免寒气侵体。苏老夫人本是盛怒之下的惩戒,说罢眼中不禁闪过几分得色,只等着看苏蓁惊慌求饶。谁知苏蓁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只平静道:孙女领命,这便回去收拾行装,即刻迁往祠堂。
这般云淡风轻的应答,险些让苏老夫人喘不过气。
苏蓁施礼告退,转身离去的身影不带半分迟疑。
反了!真是反了!苏老夫人气得浑身乱颤,偏生肚里墨水有限,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下作东西!果然随了那老贱胚的根!
她口中那老贱胚,指的自然是苏战的亲生母亲、苏蓁的嫡亲祖母。
吴淑娴缓缓抬眼,阴鸷的目光投向门外——那里早已不见苏蓁的身影,只余空荡荡的廊庑。